虫群在后面穷追不舍,年儿一把掏出那些奇怪的植物,闭着眼向后使劲一扔——
植物纷纷扬扬的落到了虫堆里,好像诡异的颤动了一下。
声息慢慢的弱了。
顾落梅一直侧耳听着后面的动静,此时他心下一缓,怕是有效了。
几人已经快要跑到林子的尽头,大雨来的迅猛,此时也毫无声息的退去,天光微明,从树林的掩映间,看得见前方一线针尖般的霞光。
示禾原本被慌不择路的逃窜和突然而至的暴雨浇的几乎晕了头,此时也清醒了些许,脚下的力气又有了几分。
他轻声问:“后面好像已经没有声音了……我们是不是暂时安全了?”
顾落梅:“嗯。”
他脚下慢了几分,留给后面的人几分隐晦的体贴:“再坚持一会,出了林子就好了。”
示禾看不见他的面容,只听见这冷冽的嗓音,只能看见那湿透了的宽阔肩膀,虽然不合时宜,却抑制不住心里的热流涌动。他闭了闭眼,嘴角泛起一丝如梦似幻的细小微笑。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顾落梅脸色却苍白难看,好似被黑白无常吸了魂魄一般,刀削一般的面容上,竟隐隐泛着病态的青黑色。
玉箫与年儿只顾喘息,脚下拖沓,显然是也已经到了极限。
霞光越来越明显了,细细的一道红,自地平线向上,像一柄缓缓展开的半扇蒲扇一样,逐渐扩大。颜色也由深变浅,在整片因为下过雨而晴朗不染丝毫纤尘的天际逐渐漫开来,一片纯色的明朗天光。
顾落梅的脚步慢慢停了,他踉跄几步,受了伤的肩头不慎撞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上,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示禾原本还有些迟钝,被他一惊,困倦一扫而空,扑过去扶他:“你怎么了?!”他看着他右肩那一片蔓延开来的深色血迹,只觉声音喑哑难听,像是一只被人开膛破了肚的鸭子:“落梅哥哥,撑住……我,我带你去找大夫……”他语无伦次,口齿不清,颠三倒四,满脸的污泥雨水,一双手撑在爱人腋下,努力的想把他扶起来……可惜,顾落梅身形高大匀称,常年带兵征战,身上的肌肉含量极大,哪是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抬得起来的?
顾落梅痛的心神剧颤,只觉似乎有千万条细小的虫子在他皮下血肉之中翻滚,又好似无数把尖刀插进肺腑,胸膛如碎棉花。一张原本白皙美貌的脸容此时候憋的发紫,他眼底已经混浊不堪,如大雨漫灌过后的沼泽,泛着稀疏的黄。
显然,那些“只是小问题”“没有大碍”“毒虽猛烈,却有抑制之法”云云,不过为求顾示禾安心随口瞎说的谎言罢了。
顾示禾下唇被咬出了血,他从嗓子眼里逼出几个冷静的字,合着冷冷的霞光,令人不寒而栗:“顾落梅,今日你若死在这里,我此生不会再等你。”
我此生不会再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