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镜子寻找青春。结果,找出了几丝白发,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发。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其时李白先生多大了?
我直后悔刚才真不该那么认真地寻找。
女儿一天天长大了,自己一天天老了,我感叹道。
妻说,还说呢,你看看我头上,一撮一撮地白。
怎么会的呢?妻一头青丝,乌黑发亮,茂盛葱茏。还没来得及追寻一次现代女性的梦,还没来得及在七彩世界中飘曳过,芳香过,怎么就有白色了呢?
我低下头细细端详,果然是的。
空泛泛的宽慰难道不显得多余吗?永葆青春美容,终究不过是为了兜售化妆品的广告把戏。人重要的是敢于正视哪怕是最严酷的现实,正确把握自己的人生转折。
我笑道,也好。白发苍苍,饱经风霜,这也是一种资历的标志,有时候比知识才能还有价值。
妻也笑道:苦涩幽默。
正说间,忽听从阳台传来女儿的惊呼:“小草!小草!”
原来,闲在阳台旮旯的一只花盆,发硬的黄土经历几场春雨的滋润,居然鲜亮出几束生命的绿色来,勃勃而有生机。
呵,又是一年春草绿!
我住顶楼,又无花木,文人善感,恶习难移,就把这只花盆放在了窗台上,让这几株可爱的小草,将新春气息透进我的窗纱。
回黄转绿,年年岁岁相似。
岁岁年年,人还能相同吗?
少年不识愁滋味。小草给予女儿的是一份大自然的情趣,而给予我的是一份人在旅途的体味。
愿我,愿妻,愿和我有一样心境的芸芸众生的心田绿草如茵。
1990年4月30日《合肥晚报》逍遥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