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轩深吸了一口烟，他目光深幽地看着被吐出来的白雾，对于余暮雨的问题，他也不否认，“有一点。”
余暮雨和他相处了多年，对于他的脾性自然是相当了解的。
他说话几乎从来不说满，他要说“一般”，那就是“非常”的意思。他要说是“一点”，那就说明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是“很多”……
“暮雨，我昨天就和你说过，不要在这件事上动心思。可是，你并没有听。”
她呼吸一滞，然后就是大片大片的悲哀和愤怒袭上心头，“你生气的到底是因为我没有跟你商量这件事，还是因为我针对了盛希安？”
闻言，陆齐轩眸子微微一眯，然后就转头看向了坐在他左侧沙发上的余暮雨，“暮雨，对去世的人，要有敬畏之心。”
“呵！”余暮雨讥笑出声，“你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和徐慧茹认识吗？你分明就是因为盛希安！别以为我不知道！”
“暮雨，”陆齐轩幽幽出声，“想看我发火吗？”
余暮雨身子轻轻一颤，突然就不出声。
和陆齐轩认识这么多年来，她只见他发过两次火。
第一次是他初到孤儿院不久，她被里面稍大一点的孩子欺负，他们抢了她的面包。她很饿，也满心的不甘和恼火，却不敢说点什么，只能委屈巴巴地哭。他让那些人将面包还给她，他们不肯，反而还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怒了，和那些人扭打在了一起。那时候的他，也才是个十岁大的孩子，可那一天，他却是发了狠地打，那么小的他，虽是挂了彩，却到底是赢了。自那以后，孤儿院里再没有人欺负她，也没有人说他什么，见着他都绕道走。
第二次是在他来了孤儿院的第二年，那一天，霍老爷子带着霍绍庭来孤儿院看望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还带了许多的礼物。可是那天……所有的小孩子都得到了礼物，但陆齐轩没有。或许，应该说他也算是得到了的……
当时，院长让大家排好队按顺序上去收礼物，陆齐轩在最后一个，当他上去的时候，霍老爷子盯着一脸紧张的陆齐轩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让霍绍庭将礼物拿给他。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礼物摔在了地上。礼盒摔坏了，里面的玩偶水杯裂成了好几块，失去了原有的形状，礼盒里的零食也撒了一地……
她还记得，那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不止是霍绍庭和陆齐轩，也包括在台下的许多小朋友。就是那天，在霍老爷子一行人离开后不久，陆齐轩又发了火。他揪着一个后来说他是连礼物都接不稳的废物的男孩子痛揍了一顿，打得那个男孩子鼻血直冒，还是院长及时赶到才将两人拉开。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陆齐轩变得越发沉默，也越来越沉稳，他很少情绪外漏，对外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样子。但其实……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他，有勇有谋，骨子里都透着冷漠，远没有他的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温和亲近。他有很强的胜负心，做什么都要力争做到最好，哪怕是用一些不太好的手段。可是，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是不是能赢。
在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有几个想要输？输了的话，这一辈子可能就再也翻不了身。只有赢，才会永远逃离那个看起来像是一个家、其实阴暗且充满了争执的牢笼，才能有属于自己的天空。
当然，她也是一样。所以她才想要抓住一切对自己有利的资源，想让自己过上那种衣食无忧、人上人的生活。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他发过火了，很多时候，他即便是不开心，却也能尽量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害怕。一个常年以温和示人的人，一旦发起火来，没有谁会预想到结果，那会是怎样的骇人。
可能是看余暮雨不说话了，脸上也有了纠结和委屈的神情，陆齐轩缓和了神色，“以后，不要再做这些。”
余暮雨呼了一口气，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去，可心里到底还是不甘的，“我只是……想要将事情闹得更大一点。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可能会对我们有利。”她自然不会真的将自己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给说出来，现在，她要做的是怎么样才能让陆齐轩消气。
陆齐轩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之意，“是吗？”
“那你以为还有什么？”
“我是不是也和你说过……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要做的，就是安分待在这里？还记得吧？”
“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余暮雨继续说道，“如果那条新闻发出去，外面会闹得多厉害，你应该知道现在舆论的力量的。”
刚一说完，她的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一点儿什么，她紧紧地盯着陆齐轩的侧脸，“我找的报社和杂志以及微博，他们都不愿意刊登这个消息，不会……是你让人那样做的吧？”
话一出口，她就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事先确实是有和她说过不要她在这件事上动脑筋的话，而且，今天在茶楼里面，盛希安也和他说过，希望他不要对外去说这件事……
陆齐轩虽从不和她说他对盛希安的感情有多深，但肯定不少。所以，肯定是他！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答应去发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并“好心”整理好的信息？
如是一想，她就更是恼恨。她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结果却比不上一个和他只认识了四五年的盛希安？他连自己的大业都不想要了吗？
盛希安……到底比她好在了哪里？
“呵呵……”陆齐轩轻笑出声，他没拿烟的那只手轻抵着太阳穴，眼里有着淡淡嘲讽之意。
余暮雨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蹙着眉心问道：“你……笑什么？”
“你既然都说这是一个对我们很有利的事了，有人帮我做了，我为什么还要从中来插一脚？”
听罢，余暮雨眯了眯眼，眼中也有了不确定。
她盯着陆齐轩看了好半晌，然后才犹豫着问出声：“难道……这不是你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