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抬手抹了一把脸，颤抖着的唇瓣轻轻地蠕动着，却半晌没有开口。
“我知道，那是你女儿的母亲，也和你在一起很多年。你，我可以不过问，但是罗佩蓉……如果你不能狠下心来的话，那么，我要做什么，还希望你不用阻拦，你也阻拦不了。”
徐良也算是一个受害者吧，所以，她恨归恨，但不会真的对他做些什么，徐良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参与者。可罗佩蓉不一样，这一切，都有罗佩蓉的参与。最让她不能接受的，还是母亲昏迷多年的事。那件事，是罗佩蓉的手笔，是她想要得到徐良而做的坏事。
母亲不在了，她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这……并没有错。
“你放心，她……已经受到了该受到的惩罚。”
闻言，盛希安怔了一下，“哦？”
“哎！”徐良轻叹了一口气，“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虽然那也是她亲口承认的，可要让她去接受法律的自裁，其实也很难。我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如果她到时候只说自己说的是气话，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不过……”
徐良冷冷地勾了一下唇，“她受到的惩罚，兴许比坐在牢里要痛苦许多。”
罗佩蓉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现在什么都不剩下了，那是对她精神的折磨。他让大军打断了她的腿，那是对她身体的折磨。如果只是送她去吃牢饭，她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她配吗？
“从今以后，你好好过你的生活，不要为了她这样的人而去费一点点脑筋。她现在，什么都不是。”
看着徐良那泛冷的眼神，盛希安心中欷歔不小。别说母亲去世了，就算是母亲还在，母亲都不可能真的对罗佩蓉做什么惩罚，大不了……就是找证据送罗佩蓉去坐牢。
所以，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徐良做的没错了。
“她做这些，到底也是为了你，还和你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你……下得了手？”
徐良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我今天之所以会给你说这些，我也不怕你笑话。这么多年，我从没爱过她，最多也只是当她是自己的一个伙伴、一个亲人。我的人生，包括慧茹的人生，因她而毁。我的腿瘸了，这些年来，我活在阴暗里，与我理想中的生活背道而驰。这些，我都可以忍，毕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可是，如果不是她，我和慧茹……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让她受到法律的自裁，那可能都便宜她了。”徐良轻轻地笑了一下，“也许，你会觉得我可怕，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能为我和慧茹讨回公道的方法了。”
盛希安沉默了下来。她不是上帝，所以，原谅和慈悲，都似乎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你说的话，我会去查。”如果罗佩蓉真如徐良所说的那样，那么，她会就此作罢。但如果徐良骗了她，那么……她不惜一切也要让罗佩蓉付出相应的代价。
徐良点了点头，“好。”
盛希安站起身来，“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不然，”她冷冷地看着徐良，我都不知道我妈妈居然受过这么多的委屈和磨难。我先走了。说实话，我见到你，并不是很开心，所以，以后的日子里，希望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徐良苦涩一笑，“嗯。我不会来找你了。”
盛希安抿了抿唇，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盛希安没有回头，“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今天找你来，还有别的事。”
盛希安眉心一动，转过身去，“希望你快点说完。”
徐良没有吭声，只将茶盘往一边推去，誊出一大块空间来，然后又将一直放在自己身边的一只皮箱拿起来放在了桌面上。
“啪嗒”一声，他摁开了皮箱上的锁，又将箱盖打开。箱子里，赫然出现的就是一些证件和两个被丝绒布精心包裹着的物品。
盛希安微微眯眸，盯着箱子里的东西看了看，然后才无声地看向徐良。
“这些东西，”徐良轻声开口，“是我这些年来从你们家得到的，现在，我将它们物归原主。”
“……”
“慧茹不在了，你是她的女儿，这些东西理应交给你。”徐良轻叹着说道，“除了盛世和时宁，这些房产还有之前写在罗佩蓉名下的车以及珠宝首饰，都在这里了。”
他指着那两个被精心包裹着的物件继续开口说道：“这两件古董，是你外公生前最是喜爱的。年代有些久了，但保管得很好。”他笑了一笑，“盛时强戒备心很强，这都是后来罗佩蓉好不容易才从他手中拿到的。”
盛希安并没有去查看，只从被包裹着的形状来大概判断，“这……是那只酒壶和那副画？”
“嗯。”
“……”她没有出声，心思一时竟复杂起来。
当初盛时强为了骗她出去见他，就是用这两件古董说事的。她也问过母亲，母亲给她说了那都是什么东西。想不到，竟然会落到了罗佩蓉的手里。而现在，兜兜转转间，却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如果这两样东西能早一点拿到，母亲是不是也会开心一些？
这些本该是属于母亲、属于她家的东西又物归原主了，她本该是感动开心的，可她并没有。看着一脸平静的徐良，她问道：“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得到的，现在要送还给我，你不会觉得心疼吗？”
闻言，徐良先是一怔，随后就又轻轻地笑开来，“以前，因为那可笑又可悲的误会，我才想得到这些东西，想将我身上的痛苦还给施加痛苦给我的人。可现在，在我发现真相之后，我还拿着它们干什么呢？”
“那，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说着，他又是一声叹息，“或者说，它们……如果没有意外，是该属于我和你母亲的东西。然而，现在说那些都已是无用了。”
盛希安扫了一眼满脸悲伧的徐良，她一把将箱子关上，“既然是属于我妈妈她的东西，你也还回来了，我确实该带走。”
她提着箱子转身，不带一丝感情。
“希安，”徐良看着她的背影，又出了声，“你……能原谅我吗？”
“这些话，你应该去问我妈妈。我不是她，不能帮她回答。”
“嗯。”徐良看着盛希安那形似慧茹的背影，他无声地勾起了唇角，像是透过那道身影在看着别的人，“只有等我去见了她之后，才能知道了。希望她……还没有走太远。”
盛希安提着箱子的手一紧，转身看着他，眼里带着探究和惊疑的神色。徐良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良慈爱地冲她笑笑，“就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要是有误会，还是当场解开，总好过误会一辈子，甚至是为此错过了很多。这是我得到的教训。回去吧，孩子，以后的人生还很长，一定要开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