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洁丽·罗伯特的母亲吗?”银发的绅士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准备倒水喝的老太太。
可老太太却发愣了,她明明记得,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非常抱歉,突然打扰到您了。我叫查理·让……您好像对于我突然的出现并不意外。”查理摘下帽子,弹了弹上面的灰尘。
“……不能再意外了,我活得也差不多了,该看的和不改看的我已经全都看过了,不但如此,我的女儿,以及我女儿的孩子,都会看见我所看过的一切。能突然出现,所以您也是一位巫师?”老太太像是有些生气的直接坐在他的面前,“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支付的了,我的灵魂是会下地狱的。我也应该下地狱,那是我的罪过。”
“可您的女儿不应该啊,不是吗?”查理礼貌的接过那杯水,喝了一口,接着说,“您本就不属于我们这边的命运点,但您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你也想要诅咒我吗?我说过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支付的了,我现在只想等着下地狱偿还我的罪过。”老太太说着,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双手抱紧了十字架的项链,回想着圣经上的每一句话。
她不是个虔诚的教徒,但她愿意做一个虔诚的教徒。只是为了她的解脱。
“如果我说,我能够帮忙解除诅咒呢。”查理的话直接击中了老太太的心,“那是一个传承的诅咒,通过子宫的孕育,血液的相连,对了,这是一种血咒,时间可对它造不成太大的消耗啊。”
“你能帮住我?”老太太睁开眼问道。
“您太老啦,就算能够解开你的诅咒,但你也不会剩下太多的时间了。不过我可以解除你女儿的诅咒,还有你孙子的诅咒。毕竟她昨天才知道,不是吗。”查理从袖子里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串手链,款式正适合老太太这个年纪,“不会是所有巫师都是那么可怕的。”
“……可我已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我无所谓,可是我的女儿……”老太太就像是在死亡边缘既不游离也不恐惧唯独看着远离死亡却深陷恐惧的女儿。
她们都被诅咒了,都站在被唾弃的命运之上,就因为老太太善意的举动。
“修改记忆这种事情虽然麻烦了点,但是对于巫师来说不会太难。”查理依旧举着那串手链,“她用那些从孩子们身上吸取的魔力强化了她的守护咒,我们没法查到她的具体位置但不代表我们找不到能够和她联系上的人。你见识过的,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会放过。”
“……我可以答应……”老太太接过手链,然后一把抓住查理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去,“我还会下地狱吗……”
“不会,你是被害者,是迷失者,圣洁的天使会指引你去到该去的地方的。”查理握住老太太的手,安慰着。
“那我就放心了……愿诸神庇护。”她将手链揣在胸口,终于松了口气。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洁的灵魂。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老太太走回房间,拿出一张照片,然后看着手链出神了。
当天晚上,老太太就收拾好助产工具,带着护士服就准备出门了。她让女儿按照她所说的方式传递消息说不能去,让女儿伪造成车祸受伤的样子。
她都没有告诉女儿自己的决定,也没有告诉她将要发生的事情。女儿虽然沉浸在避免了一次糟糕的事情的喜悦中,她不忍心打断这股喜悦,也没法说出口。
她不知道今晚的事情对于女儿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地址报了过去。
“女士,那个地方是个死胡同啊,您到那里去干什么?”司机不解的问道,他知道那个地址是什么地方,流浪汉的聚集地。
“社会活动,今天会在那里举行一个义诊的活动。我今晚要过去负责准备明天的活动,需要组织流浪汉们的参与仪式。”老太太都不带打草稿的说着。
“哦,那您可真是位高尚的人。”
老太太并不觉得。几十年的时间里,她虽然不断努力的救助他人只是为了减轻她的罪过,但对于她来说,无法拯救那些孩子的生命,她就是罪过,帮助邪恶的人延续生命,也是罪过。她是个罪人啊。
好在几十年面对家人和生活,她不至于让这些表现在她的面部。
车到了,老太太下了车。
每一次她来到这片死胡同的时候,都只能寥寥看见几个老流浪汉,除此之外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很多人聚集的样子。
她费力的爬上生锈的楼梯,来到废弃场棚的二楼。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敲了门。
开门的人在里面非常差异的问:“怎么是你来了?”
“啊,夫人,我的女儿出了车祸了,应该给您发消息了才对啊。”老太太卑微的说着,低下了头,不敢让里面的人看到她的眼睛。
“……那好吧,东西都带了吗?”里面的人犹豫了一秒钟,又问道。
“带了,带了的。夫人,您请放心好了。”老太太说完,在得到屋主示意后才敢进门。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年轻女人,老太太当然知道她。几十年前,老太太还是一位年亲护士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这个女人了。几十年过去,时间对她好像造不成任何伤害一样。周围的流浪汉都统称她老幺。
老幺带着老太太去了以前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她看着老太太将手术工具和干净的布匹摊开慢慢的整理。
“最好不要耍花招,我要是死了,你也没法活,但更准确的来说,你的女儿也会死。”老幺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过来您都是这么威胁我的。您忘了吗,我是一名护士啊,做好本职工作就是我一生的追求啊。”老太太看着她说,眼神坚定。
“最好是那样。”老幺说完,就走了出去。
老太太仔细听着房间外的动静,然后快速的将一些摩洛哥豆粉和曼陀罗的粉末倒进了小桌子上的一碗汤药里。
每一次接近生产期的时候老幺就会变得虚弱,但每一次她都会从孩子们身上吸取大量的魔力来确保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出生的同时也能加强防御。
老太太即便是个普通人,日子久了也就大概能够猜出些什么了。所以她四处收集,但却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单凭宗教的信仰是无法摆脱的啊。好在她得到了老幺每次临产前喝的药水的配方,也好在那个流浪汉肯告诉她往那药水里掺杂摩洛哥豆和曼陀罗会对一名巫师造成多大的伤害。
如果这名巫师使用的是吸取他人能量的黑魔法,那么这两种药草就会激发能量的饱和状态,一直到能量自动的宣泄,这足够让一名巫师失去都有的能量,甚至是性命。
所以,老太太赌了。她要结束掉自己的悲剧,也要掐断对女儿的诅咒。她宁愿看到自己下地狱在业火里洗刷她的罪恶,也不愿意在那里看的自己的女儿。
有时候,母亲的舍弃,是会成功的。
老太太确实成功了。
老幺回到房间之后毫无防备的喝下了那碗药水。
“今天要打麻醉剂吗?”老太太问。
老幺随手就是一个巴掌,怒吼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那种东西对巫师没用你忘记了吗?”
“没有。”老太太捂着脸,随后扶着老幺缓慢的躺了下去。她现在,只要等待那个时间出现就好了,等待摩洛哥豆和曼陀罗激烈的反应。
至少那个流浪汉说的,甚至会丢掉性命,那么可定就会很痛。
她也见识过,老幺每次临盆的时候都会有大量的能量宣泄,每一次整个房间都是晃动的。她也记住了老幺那痛不欲生的样子,但她每次都没有勇气抓住机会结果了老幺。
因为老幺说过,诅咒是会随着血液流传下去的。而老太太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没办法找到别的巫师,也不能确保找到的巫师能够真的解除诅咒。
老幺刚刚闭上眼睛,等到今晚新月的降临,她就能够让孩子再一次出生。她在心里说:“妈妈会让你彻底复活的。”
但是她没有感受到新月的能量,反倒是吸收的那些能量开始暴躁了起来,甚至沿着血液开始攻击着她身体里每一处最脆弱的地方。
最脆弱的地方!
老幺猛的睁开眼,冷汗已经打湿了她。她捂着肚子,指挥着老太太:“蠢货,快点准备剖腹!”
老太太站在原地不动:“您怎么了?”她看见老幺开始出血了。
老幺忍着剧烈的疼痛,再一次端起盛汤药的碗,疼痛已经影响到她的局部神经了,她清楚的察觉到她的双腿失去了知觉。但她依旧努力着在那个碗上面施展了一个咒语,然后愤怒的摔碎了碗:“你居然敢害我?”
老太太虽然陷入了恐慌,但她还是举起了手术刀,怒吼着:“你诅咒了我,也诅咒了我的孩子。为了你一个人的邪恶,你又杀害了多少的孩子!下地狱吧,我们一起下地狱!”
老幺不会给她机会,忍着巨痛,一个眼神,一股巨大的能量直接将老太太掀翻在地上。她已经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了,反正还有老太太的女儿可以用。
老幺费力的翻身,直接滚到了地上想要爬出房间,因为能量宣泄的后果对于她来说是可以转移的,她有那种转移的魔法。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活得久了就会想要活得更久,她怎么会没有其他的防备。她现在,就只需要一个孩子,一个能够在转移结束前还能够活着的孩子。
但是她遗漏了一个人,一个她以为已经死掉了的人。
银发绅士给老太太的手链帮她抵挡了一部分的伤害,让她没有立即死亡。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链抛向老幺,然后她就陷入了黑暗。
老太太能够感受到周围剧烈的风声和晃动,但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她老了,要死了,至少她应该做对了一件事情。
无尽的黑暗里,有个男人提着一盏马灯,就好像在等老太太一样。
“你完成了我们的交易,我也完成了对你的承诺,诅咒已经解除了。”男人说。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吧。”老太太问道。
“是的,您已经死了。”
“那么,你是来带我去地狱的吗?”
“地狱和天堂我不知道,但是您愿意和我一起走一段吗?我能够送您一段路程。”
“可以啊,这样我就不会再寂寞了……那些孩子会活下来吗?”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