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东沟异常闷热,傍晚来临的时候,古守业居住的窑洞上面的天空不知从哪里突然漂浮过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这片乌云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平静的漂浮在东沟上空,遮盖住一大片本该是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充满金色烟霞的天空…
乌云加上暮色四合的天色,让平日里本就昏暗的窑洞显得更加的昏黑,不知不觉中暮霭从地面冉冉升起…
随着一阵冷风吹来,天空中黑漆漆的乌云便随之涌动起来。没过多久,黄豆般大的雨点夹杂着指甲盖大小的冰雹一股脑快速的砸落下来。
“唉,这才刚过上好日子没多久这老天爷就降下这么一场灾祸!”
蹲坐在自家窑洞外的门槛上,看着眼前的瓢盆大雨夹杂着指甲盖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院子里面,无能为力的古守业只能连连叹息,随后他又继续“砸吧砸吧”一口接一口的吸着手中冒着黄灿灿的金属亮光的烟枪,吐出来一阵阵呛人的白色烟雾…
刘兰芝端坐在窑洞靠近窗口的土炕边上的,借着不是很明亮的冒着黑烟的煤油灯正在努力燃烧着的光,一针一线的纳着粗麻织成的布鞋的鞋底,她头也不抬的只是低头做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一阵微冷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外面吹了进来,土炕上摆放的木桌上面,端放着的煤油灯的烛火便随之舞动起来,随后窑洞里四周的墙面上烛光倒映出的刘兰芝的黑漆漆的影子也是一阵阵的轻轻摇晃起来…
黑压压下着暴雨的天空一阵亮光闪了起来,随着“咔嚓”一声,轰隆隆的雷声便接踵而来…
抽完烟锅里面的烟丝,古守业站起来背过身准备走回窑洞。
他突然发现自己赤裸在外面手臂上的汗毛如针扎般一根根树立了起来,紧接着一阵如同白昼般骤然间亮起的刺眼的亮光从他站立的身体挡住的缝隙直射入房间,在他和自己妻子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一声“咔嚓”的炸雷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因为惊吓刘兰芝捏在指尖纳鞋的银色缝衣针猛然间扎过鞋底随后深深的扎进自己捏在鞋底的手指上,惊吓过后吃痛的刘兰芝“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古守业猛然间转过身去就看到自己一辈子都没看过的场景,距离自家窑洞大概十几米远的家门口的篱笆院墙外面那棵听人说已经存在了三百多年的粗壮的古槐树被刚才的惊雷从中间直接劈断成了两截,古槐树沉重的主干杂乱的横七竖八的挂在两边,树中心的位置冒起来熊熊烈火,在这夹杂着指甲盖大小的冰雹的暴雨下,这棵古槐树竟然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古守业心里顿时忐忑起来,踌躇间,他愣愣的看着那棵被惊雷劈为两半在暴雨中冒着冲天火焰的古槐树…
刘兰芝没顾上看自己手上的伤就急匆匆跳下土炕,随后她又“啊”的惊叫一声。
“当家的这,这”,一时语塞的刘兰芝久久不能自语,只是看着眼前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古槐树发起呆来…
经过昨夜的暴雨冰雹,东沟这条住着几十户人家的沟壑瞬间变得伤痕累累千苍百孔起来,人们种植在地里的秋季农作物算是彻底的毁于一旦,夹杂着沟壑上生长的树木杂草一齐被昨夜的冰雹破坏的淋漓尽致,随后被暴雨一股脑全都冲刷到了下游的乾陵水库。
正午时分,晴空万里的东沟来了几辆绿色军车,县长知道东沟人民遭受的灾难后,一个中午的时间就牵头组织起了县救灾办,说要围绕这次灾难展开救援,统计伤亡情况…
东沟的党员村支书领着县长一行人来到古守业家门口时候,古守业正和邻里几户人家清理昨夜那道炸雷过后古槐树散落一地的树干枝叶。
“守业啊,县长来看望慰问大家了”
远远的村支书的大嗓门就古守业家门前的土坡下面响了起来。
正在忙碌的众人,停下手中忙碌的动作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土坡下面,脚踩在还有些泥泞的泥巴路深一脚浅一脚走上土坡来的村支书和县长一行七八个人…
县长一行人走上土坡后,村支书连忙给古守业他们介绍起来。
“都过来见过县长”村支书催促说着。
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自觉的走了过来…
“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县的韩县长”
“老乡们好,让大家受苦了”
头上戴着发黄的草帽,脸上布满汗珠,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穿着灰黑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沾满泥巴的黑色雨靴的中年男子开口向众人们问好。
“县长好,县长好”
韩县长面带微笑看着众人点点头,随后开口说:“我此行除了慰问大家以外,顺便查看下这棵被载入我们县志的古槐树它的受损情况”
“大家平时有没有发现这个古槐树出现什么异样?”
“好像没什么异样”,众人面面相觑不清楚韩县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古守业只看到韩县长转头低声在身旁一个年轻人的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那个年轻人随后就走了出来顺着古槐树倒塌在两边的粗大的枝干爬上十来米高的古槐树的断裂的位置。
众人抬头向上望去,就看到那个年轻男子弯腰斜趴在向两边耸拉着的枝干上仔细观察了一会随后伸手用力从古槐树断裂的的地方摸出来一节不知什么东西摇晃了一下随后又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韩县长,这棵古槐树受损情况很严重,上面的树干被天雷一劈为二,树心燃烧损毁最为严重,并且我还在古树上一个树洞里面发现了一个东西,想着挺好奇就顺手拿了下来让大家看看。
古守业众人包括村支书都不禁满脸疑惑的看着韩县长…
韩县长也是好奇的看着那个年轻男子说:“小李啊,你在这棵古槐树上面发现了什么东西?”
韩县长称为小李的年轻男子随后摊开微微握着的手让大家看他拿在手里从古槐树上面取下来的东西:“一截蛇褪下来的蛇皮。”
“呀,这是长虫皮啊,这传说是真的啊?”
“这树上是有蛇在修炼吗?”
“怪不得,我就说好端端长在这里几百年的树,昨天晚上的天雷怎么好巧不巧的就把它给劈了呢,原来是有快成精的长虫在这树上啊!”
当围观的众人看到青年男子从树上拿下来的蛇褪的时候,顿时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起来。
………
半个月后,那场暴雨冰雹对东沟居住的人民造成的灾难在县领导组织的救援帮扶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古守业家门前,经过上次被天雷劈过之后,古槐树渐渐有了枯死的迹象,被天雷劈为两半的主干上的枝叶已经全部干枯凋零,县上的领导得到报告后专门找到植物树木研究所的人员下来探查过一次,只是他们也无能为力,宣布这棵几百年的古槐树可能真的要枯死了。
古槐树四周,干枯凋零的枯枝树叶已经被收拾干净,原本炎炎夏日围绕在树下乘凉休息的人群也是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诡异的荒凉和孤寂……
夏末秋初,一场秋雨刚刚结束,东沟包括原上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年一次的秋种,套着木犁牵着黄牛,一沟一犁给已经被雨水浸透的田地翻土,随后撒上希望的种子,期盼来年有个好收成不至于大家再继续饿着肚子…
又是一年春好处,暖春刚刚消融了去年冬天下的最后一场瑞雪,东沟又渐渐焕发了勃勃生机,解放已经有将近五个年头了,以前受苦受穷的人们也不在饱受战争和饥饿的摧残了,对于未来大家都充满期望,期望过上好日子,期望不在过那种忍饥挨饿流离失所的生活…
对于古守业和刘兰芝来说,他们现在最期盼的就是哪天老天爷开眼了,能再赐给他们一个孩子来弥补两人老了之后无人养老送终的无奈…
在东沟生活已经有五个年头了,从刚刚落脚到现在两人已经有了自己的窑洞庭院三四亩自己开荒挖的良田,却始终不见再有一儿半女出生,刘兰芝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特别恨自己肚子的不争气。当初的祸事是他自己造成的,经过这么多年夫妻两人的患难与共古守业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妻子越是伤心难过,他就越是深深的感到内疚…
两人努力了一个冬天,也不见刘兰芝肚子有所凸起的痕迹。
初春,又该到了忙碌的季节,夫妻俩每日早出晚归的打理自家的几亩土地,更是没有心思晚上在回家行男女之事了…
地里的活计刚刚忙完没几天,下了一场春雨,这场雨来的有些让人无奈…
“唉,白忙活了,这下地里的杂草得到这场雨的滋润又该死而复生了”
习惯坐在门口抽一口旱烟的古守业看着早晨起来突然下起的春雨说着。
刘兰芝好笑的看着自己丈夫,安慰说:“没事没事,反正现在除了那几亩地我们也没别的什么活要干,杂草长出来了我们再去锄了。”
………
春雨滴滴答答的下着,闲来无事的两人,晚上又开始了你侬我侬的缠绵悱恻…
一个月后,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夫妻俩人正坐在自家土炕边上的桌子上面吃着晚饭。
“当家的,我给你说件事。”
正在大口吃饭的古守业停下动作一脸疑问的看着自己妻子。
“咱家门口那棵大槐树好像没死,今天中午我无意间抬头看到那棵树和别的树一样都已经长出来嫩芽了”
“哦,真的?”
“真的,不信你明天天亮了去看”
“哦,那棵树活了就好,夏天咱们又有地方乘凉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给你说。”
“还有啥事?”
“我,我感觉”
“你感觉啥”
古守业看着说话吞吞吐吐的刘兰芝然后又问:“你今个是咋了?说话咋吞吞吐吐的?”
“我感觉,我感觉我可能有了。”
“哦,你有了,你有啥了,等会你说啥?”
刚反应过来的古守业满脸惊喜的看着自己妻子急切的问道。
刘兰芝脸色有些微红,随后她也是面露喜色的看着自己丈夫说:“今天中午我看到咱家门口那棵人家都说枯死的大槐树竟然长出了嫩芽,突然间就有种感觉,感觉我我肚子里面可能也有东西了,然后我下午就去找了沟对面的那个老医生让他给我把把脉,把完脉,老医生恭喜我说是喜脉”
“真的?”
刘兰芝有些羞涩的点点头。
“不行不行,明天我带你在去县城的医院检查一下”
“好”
第二天县医院的检查结果不出所料,刘兰芝真的怀孕了。
此后的日子里,古守业再也没有让刘兰芝干过任何重活累活,都是自己一个人干,两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他不想再出现任何意外…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兰芝的预产期也慢慢临近。
腊月初八那天,刘兰芝在县医院生了一个男孩,夫妻俩人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叫他们真正意义上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古木。
以前失去过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下来刘兰芝一直没在怀上,能有孩子是两人最期待的事,别人家都是孩子成群的热热闹闹,只有自己家就只有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冷冷清清……
家门口去年被天雷劈过的那棵古槐树,人们都以为它枯死了,没想到到了春天却又枯木逢春奇迹般的长出了嫩芽活了过来。
古木,古槐树枯木逢春过后的新生,也是这些年来,古守业夫妻俩人心中枯木逢春似的迎来自己儿子古木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