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这日日的吃咸菜白粥的日子了。
“师傅,我何时才能回家?”我满眼都是期盼。
师傅转过头用剑身一下子敲打在我的背上,打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若再提想回家,为师此处再也不会容你了!”平日里谦和的师傅每每听到我说要回家,便会勃然大怒,我很长时间都不敢再提了。
但我依然还是想念旧日的傅家大宅。
大概一月多前的夜晚,我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越睡越热,便睁开眼想要看看。
这一看不得了,宅子里四处都是红光。我便意识到,着火了。熊熊大火灼着我脸,我害怕地叫着娘亲和爹爹,但并无人应我。
这时候,门被撞开,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从火焰中冲了进来,一把将我背在背上,想要带我逃跑。我本以为是家中我不熟悉的下人,便乖乖地伏在他的背上。
这老头飞檐走壁,一下子就带我从困境中逃离,我回头望望烧成通红一片的宅子,庆幸自己早已脱离。但过后我并没有见到爹娘。
后来我才知道,救我的只是在这山中修炼的老头,并不是家中的下人,我被他稀里糊涂带走了。之后我屡屡问起爹娘在哪里,他都不应我,我很是气恼,日日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总是要我学习些歪门邪术,我样样都不想学,但却被他的剑敲了无数次的背,我很是害怕他,觉得他是走火入魔的老妖怪要找个继承他衣钵的人。
慢慢地我才知道这个自称我师傅的人,名叫吴老三。他尝尝独自一人喝醉在我习武那棵树下,跟我说这些古怪的话。什么我爹娘曾经有恩与他,所以答应了我爹娘要养我到长大。一会儿又说自己年轻时威震一方,哪里的贼都不敢得罪他。我听了有些不置可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我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我师傅已经不止是会做咸菜白粥了,还会做上只鸡让我尝尝,虽然有时候这肉咬不太动,我也是非常心满意足了。我问起过我家人的事情,师傅总是含含糊糊的。
我决心自己去寻。
这日我趁师傅下山买烧鸡,等到他走了有一会儿了,我便决心下山去寻。我自知自己若是偷偷走了就是个狼心狗肺之人,便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留了下来,好减轻自己内心的负罪感。
可我一下山便不知道往哪里走了,望着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人我傻了眼。一腔孤勇跑去寻,却到头来连路也不认识,我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莽撞了。
三伏天的日头越来越毒辣,我被晒得有些走不动了,满头都是汗水。便想着就近停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想要避避暑。我有些胆怯,毕竟门口坐着个眼睛不知是睁还是闭的老头,摇摇晃晃地坐着椅子上,我唯恐他从这椅子上摔下发现了我。
我不声不响地挪了过去,还好这老头没醒。
但我却有些想哭,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这下连山上都回不去,师傅定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不会再去留我了。
“你是谁?”
一阵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吓得一屁股从地上弹起,扭头一看,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在盯着我。
“小姐,他是要饭的。”她身后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说道。
我有些脸红,但还是争辩着:“我才不是要饭的!”
那小姑娘盯着我看了半天,样子有些促狭:“你是否是我爹流落在外的儿子?”
我听了有些头大,她这脑子装了些什么?
见我没有回答,她便有些怅然所失:“难怪爹娘最近吵架很是凶,果然你今日找上门。哎今日你算是来对了,还好我娘不在,不然你定要被她们吵到头皮炸裂。”
她示意那个胖胖的小丫头领我进去。
“我爹娘今日不在府中,但若你真是我爹的私生子,我对你万万不可太坏。这样吧你先进来饮杯茶。”
我便又稀里糊涂地被她领了进去。我回头望望那个打瞌睡的老头,他竟一下子都没睁开眼,真是古怪。
“你今日来了,一会儿饮完茶你便赶紧回去吧,此地不是你想呆就能呆的。”这小姑娘皱着眉头,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小姐,你为何赶他走,他万一真是你一父同胞的兄弟呢!”那个胖丫头在一旁插嘴道。
“给你笨的!”小姑娘瞥了我一眼,神神秘秘在胖丫头耳边说了些什么,我有些好奇。
“小姐,为何老爷会将家产分与他?”这个胖丫头睁着眼睛无辜的样子。
小姑娘气到翻了翻白眼,赶紧捂住胖丫头的嘴示意她别说了。我倒是总算明白了,这主仆二人将我当成这户人家老爷的私生子了,害怕我成了这分家产其中一人。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想得倒是挺多,我便想打趣打趣她。
“我来只是想同老爷相认,并无分家产的念头。”我一本正经道。
小姑娘显然听到“分家产”三个字,浑身一紧,眼珠子转个不停。
“那……那你答应我先万万不可将我的那份拿走。”她紧张地回我。
我点点头,她才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同我说话。
“你这样子,同爹爹半点都不像,看来你娘亲是个美人。”她叹了口气:“我就不一样了,长得一点也不想我娘亲那么漂亮,人人都说我像爹爹。”
我见她那般小模样,也是十分可爱:“你并无他人口中所说不好看。”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脸微微一红。
我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孩。
旁边那个胖丫头立刻指着我:“你干嘛说小姐不好看!”看来她听到了最后三个字。
小姑娘连忙止住她,有些腼腆。
“对了你叫什么?”她问道。
我隐瞒了自己的名字,便随口编了个:“傅老九。”灵感来源我师傅的吴老三,反正都是拿数字,不如拿个九五至尊的九吧。
她有些鄙夷:“你娘亲看来是个漂亮但没什么脑子的人。”
我编完也是觉得有些粗俗。
我便反过来问她叫什么,她道:“谢灵雪。我爹爹说这个名字是他当年饱腹诗书才取得的,我认为也是十分符合我本人。”
看来这位老爷也是个简单之人。
呆了太久,我有些想在师傅回来之前回去,便问她青杨山怎么走。
她边指给我,边好奇地问我为何去那里。
我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刚一出去,便见到了胖胖的男人带着两个女人从门口进来,一见到我便问我是谁,我吓得连忙说自己是送信的,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边跑边听到那小姑娘问他爹我这私生子何时还能再来,以及。
两个女人的尖叫声。
真有意思呀。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山上,一回去便看到师傅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我便知道自己闯祸了,师傅生气了。
我立马跪在师傅面前,害怕使我一下子哭了出来,边哭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师傅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下山了!”
师傅问我为何要下山,我老老实实说了个中原因。
师傅叹了口气:“当年那场大火,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我立即停下了哭声,心里咯噔一下。
师傅继续娓娓道来:“那时候我正好经过那里,听到屋里有孩童的哭声,我便冒着大火,发现你家中只剩下你了。我本以为其他人被烧死,可是我有天下山重返那里,却发现并无任何尸骨,我很是生疑……”
师傅同我说,很有可能他们是被人掳走。那群人怕留下痕迹,便一把火燃了那宅子。但万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在院子最里头厢房的我,我才逃过一劫。
从那天后,我便不再忤逆师傅,安安心心地习武,希望自己有一日能寻得自己的家人。
但我最怕的,是他们刻意丢下我。
师傅给我改了名字,我原本叫傅川,海纳百川的川。
现在,我是傅易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