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做到这里了,因为他已经违背了规则。
白轩在门外等了很久也没有人从里面冲出来。街坊邻居已经全被惊醒了,各自拿着容器打水浇火,但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邻里的努力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哥!这......这怎么回事啊?”金宇大老远就看到了火光。在脑海里确认了一下位置后便飞快地跑了回来。
“开发后山的那位老板,派人往许总家里扔燃烧瓶。现在火势是不可能被扑灭了,只看他们能不能逃出来了。”白轩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漫天大火。
“这场大火本来发生在他十六岁那年。所以从那以后许总便有了心病,他甚至看不得太大的火光,因为那场大火夺走了他的一切,也夺去了他父母的生命。他在后来的几十年中刻意地去参加了几十场消防培训和演练。”
“但是刚刚大火如潮水般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梦魇还是被唤醒了。他像个死尸般地楞在原里,连脚都迈不开。”白轩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去淡化这个噩梦,可最终在我的表里,噩梦还是被唤醒了。”
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了,三个黑影从火光里冲了出来。
冲出来后许涛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不对,娟子呢?”魏文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涛父子都是一惊,然后四下望了望,确实没看见娟子的身影。
魏文焦急地朝火中望了望,随后又是一个助跑冲进了火海。
“混小子!胡闹!在这逮着,不许再进来。”许城怒骂了一声,也冲了进去。
许涛还没反应过来,他还是愣愣地呆在原地。
看到两人再度冲进火海,围观的邻居已经炸开了锅。这座房子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住了,它似乎随时都会有垮塌的可能。
已经有两个叔叔辈的冲上去扶住了许涛,说是扶,但其实白轩能看出他们手上用了很大的力,似乎是害怕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许涛也再度冲进去。
已经过去一分多钟了,火势已经到达了颠峰期,围观的邻居也开始将围着的圈子慢慢放大,因为会不是有端木坠到地上。
已经没有人再去救火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火光中突然又现出了两道人影。
有一道身影很熟悉,是瘦弱的魏文。另一道.......另一道也很瘦弱,不像是刚刚冲进去的许城。
不是许城的话,那应该就是娟子了。
二人刚刚冲出来的时候就有人迎上去将他两接到了安全区域。娟子已经昏厥过去了,许涛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醒过来。魏文也脱力了,看来在这么高温的环境下行动他也不太好受。
那许城呢?魏文这么瘦的少年都能拖着人冲出来,那许城呢?
“阿文!我爸呢?”许涛试着挣扎出束缚,他冲着魏文大吼道。
魏文的嘴巴蠕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在火海中他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立气。
“放开,让我去救我爸!滚,你们拦我就是在杀人,在杀人!”许涛手脚并用地开始奋力挣扎。
两个人已经按不住他了,人群中又是冲出几个汉子摁住了他。
被大火烧断的木头一根接一根地砸了下来,已经看不出门的样子了,整个燃烧着的屋子就像是在黑夜中放着光的太阳。
这个太阳把本该静谧如水的七里镇的点亮了,整个七里镇的人都醒了过来,默默地注视着这团火光。大部分人都在为这对父子摸摸地祈祷,却也有少部分人露出了大害终除、如释重负的笑容。
持续的燃烧让周遭的温度都是上升了几分。
没有奇迹发生了,那个男人还是没能冲出来。
这么久了,白轩都没有见到过许涛哭。但失去了梦境缔造出的父亲之后,他哭疯在了地上。
按着他的几个人都松开了手,包括许涛在内,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在救许涛。但看到仰躺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许涛后,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微微犯疼,好像自己刚刚确实做了一件天大的害事。
魏文慢慢地爬到了许涛的身边,从衣服里摸出了一根棍子。
不,不是棍子,那怎么能叫棍子呢?那是一只秀气美丽的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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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后山的一群少年也楞在山头。静静地看着镇中升起的大火。
“哥,那是哪家啊?这火也太大了吧?”一个个子较矮的少年问道。
“许涛家。”郑英沉默了很久,郑重地说道。他对那个位置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竞争对手的家,所以他记得很牢。
郑英忽然有些没由来的忧伤,这种级别的大火发生在深夜,应该是没有多少逃生的几率了。
几天前许涛带人围着他的画面又出现在了脑海里,但他居然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莫名的悲伤。
或许以后都没有人再跟他争跟他斗了,那样的日子虽说很有成就,却也少了很多乐趣。
几束手电筒的光忽然打到了这群少年身上。
“就是他们,一个都别放跑了,抓到就给我往死里打!”安保队汪队长带着工人围了上来。
工人们可是有着言不尽的怒气,本来打算这个工程做完拿了钱就回去潇洒的,但第二天起来突然发现整个工地都陷入了瘫痪的境界。就连自己晾晒的衣服也被丢到了地上,踩得一团脏。
现在凶手就在眼皮子底下了,他们就像恶狼一般地冲了上去。
“跑,分开跑!”郑英意识到他们不是开玩笑的,急忙推搡着身边的跟班让他们四散逃脱。
一记重拳抡到了郑英头上,他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他本该是这群人中跑得最快的,可是那次围殴就发生在几天前,他的伤还没完全好,他也想跑,但他的腿似乎跟不上思维。
又有几个工人围了上来,抄起铁锹就往郑英身上砸。
这群人的力气就不是前几天那群少年能比的了,几道重力砸到他的头上,他似乎感觉思维都停顿了下来。全身上下都犯着剧痛,血已经沾湿了全身。
脑海里残存的只有恐惧了,濒临死亡的恐惧,可他甚至连求饶都做不到,各种器具被工人不要命的砸到身上。
原来死真的很疼啊。
他想起了那个死去的男人。
他的脑袋上已经不止是鲜红的血了,还有些乳白色的液体也溅了出来。疼痛的痉挛让他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用血肉模糊来形容现在的他再形象不过了。
他的脑袋被工人踢踹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愤怒渐渐地宣泄完毕了,工人们慢慢地停了下来。这些孩子为了守候他们落后的镇子,毁了他们的工程。而他们有些人还等着工程的这笔钱给孩子买一件生日礼物,给媳妇添一件好看的衣裳。但这些少年的出现让他们的计划破灭了,只是为了这个落后的小镇。
只是为了这个落后的小镇。
渐渐冷静下来的工人又开始恐惧起来,面前的少年已经不动了,或者说根本无法再动了,就像是一团没有生息的死肉摊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