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叫人一落水后便不见了?”王庚从胡床上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前来报信的属下,不由地失声惊呼道,“这怎么可能?”因为先前宫云海有过交待,纵使明府的人知道肖德映有问题,但依旧没有动他,只是加派人手进行监视,除非其要逃脱,否则不会对其加以阻拦,但此刻王庚得知肖德映失踪的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宫云海面前再坚持一下,昨晚就逮捕肖德映,那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但后悔也来不及了,王庚只得打起精神,赶紧去找宫云海。
洛城守备府门外,宫云海闪身到墙角处,登上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马车,其有些不快地问道,“什么事?火急火燎的,一份文书还没抄完呢。”他刚才从府中的传信处听到有亲戚来寻,顿时就知道肯定是王庚这个家伙,没办法,自己只好给典司告了个假,这才府中走了出来。
宫云海作为明府的都司,其实和唐廷北司的座师差不多,负责一地的情报事务,只是其直接对明府负责,而明府最高指挥者又可以直接影响到梁王殿下的决策,因此粱地各府州县官员们无不对之忌惮非常,同时各地的都司们又都不是官方明面上的人物,其身份甚至可能是仆役、乞丐、店伙计等微末之人,也正是这种不为人知的身份,进一步增加了明府的神秘性。宫云海就是这样,作为洛城守备府的一个年轻书办,老实头,谁会想到其竟会是这整个洛城之内最神秘机构的掌控者呢?
“都司大人,不好了。”王庚有些紧张地汇报着,“南市杂货铺的掌柜不见了?”
“嗯?”宫云海的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这消息确实令其有些吃惊,“你说的是那个肖德映?”
“是。”
“怎么回事?”宫云海也有些着急了,刚死了一个渔夫,这边唯一的线索就是杂货铺这个掌柜,自己之所以没有下令将其逮捕,就是为了看看留着他,能不能用其钓上一尾大鱼,没想到鱼没钓上来,鱼饵反而先逃脱了。
王庚将早上发生在洛水桥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宫云海进行了汇报,宫云海一面轻抚额头,一面紧张地思索着,听完后,他的看法和王庚他们的一样,这件事绝对不是偶然的,肖德映已经打定主意要溜,只是没想到其竟然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借水逃遁。
“走,去杂货铺。”宫云海没有任何犹豫,既然人已经跑了,那么杂货铺就是唯一的线索了,“那里怎么样?”
“杂货铺里倒没有异常,那个店伙计这会儿还在店内待着呢。”王庚轻声说道。
石头此刻正在店里面,肖德映早晨出去后,其像往常一样,照看店铺,同时升起了院内的柴灶火,大铁锅里的水还没有煮开,十来个陌生人便闯进了杂货铺内。
“哎!你们这是要干嘛?”石头从院子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铺内的所有动静,他立即奔了过来,大声地质问着,这些人来势汹汹,进屋就开始翻寻东西,一点儿也不像是来挑东西的买主。
“你家掌柜呢?”宫云海从人群中走出,走到了石头面前,温声问道。
“我家掌柜出去了……”石头如实答道,“你找他来买东西?”
宫云海没有言语,他的目光在铺内四下搜寻着,最终投落在帐柜之上,帐柜上面的帐册、毛笔、签押都在,只是先前自己注意到的那方砚台失去了踪影。
宫云海走到帐柜前,指着柜面问道:“我记得这里曾经有一方砚台呐。”
“哦!我也记起来了,你不就是上次想买我家掌柜砚台的那个官差嘛,这次来怎么带这么多人呐,”石头专门向宫云海靠近了些,低声说道:“你这么多人,咱们这小铺子还真伺候不了啊,这种事可没你这么办得啊!大张旗鼓地过来。”
宫云海转过头,看着石头这个愣小子,气得笑了起来,他甚至已经断定了,这个石头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其接下来的下令,“把这个家伙给我绑了。”
“哎!你这人!怎么…….”石头挣扎着,“有贼盗!救…….”话还没喊完,其两只胳膊便被身后的人反剪起来,一枚麻胡桃立时便被塞入嘴中,石头顿时只能呜呜地发着怒声,恐惧地看着周遭这些人们。
“留一个人看着门口,其他人给我搜!”宫云海低声命令道,其他人顿时开始翻箱倒柜起来,几人奔到后院之内,在各个屋内开始仔细地搜寻着。
“把他给我带下去。”宫云海看着眼前的伙计,有些心烦,众人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那方砚台更是没有丝毫踪迹。
“请问咱这铺子里胡椒是哪里产的呀?有没有剑南道或者河东道的货?”正当宫云海陷入惆怅之际,店门口突然传来了人声。
“去、去、去,这里是杂货铺,买胡椒还不去北市的香料行?”门口守着的人大声呵斥道,杂货铺里都是毛皮、丝竹、丝绸、漆器等杂货,对于香料、调味之类的货物很少涉及,肖德映的铺子也不例外,竟有人昏头来这里买胡椒,也难怪自己手下斥责对方,宫云海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门口角落里搁着的一方小挂摆,上面用红漆笔写着“内有胡椒待售”四个字。
“来人,”宫云海突然心下一动,大声喊道,“都给我搜下,这个铺宅子里面,是否有胡椒货物。”
“东屋没有。”
“西厢房没有。”
“铺子里面没有。”
一个个回应传来,宫云海的脸色变了变,他猛地窜出去,几个踏步来到了铺子门口,掀开帘布,坊街之上人来人往,自己的属下正肃立在铺子门口。
“人呢?”宫云海大声问道。
“都司,什么人?”
“就是刚才要买胡椒的那个!”宫云海的声调因着急有些变了样,把门口那个属下顿时吓了一跳,其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走……走了,刚走的。”
“对方是什么样子?”
“长容脸,黑衣服,别的倒真没去注意。”
“快追,你,立即召集所有的人,跟着你去追!”宫云海一着急,当先跨步到坊街之上,可是只见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对方却如同一粒烟尘,瞬时便消散在这煌煌帝都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