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刘捍对宫云海点了点头,两人虽然关系相熟,但刘捍对情感的控制明显要略胜一筹,他看着宫云海这身书办的打扮,压着好笑,轻声说道。
“我呈递上的文书,府主已经看过了?”宫云海仰起了身子,将双方拉开了段儿距离,敬翔创立明府,下面的各部属众皆尊称其为府主。
“那是自然,否则我也不可能从宋州跑到这洛城里,临行时府主已经有过交代,此番清查,务必严密,你先前怀疑这洛阳宫中有条大鱼,那咱们就把它给钓出来,你那边放手去查,需要任何帮助我都可以提供给你。”刘捍点点头说道。
“我需要一个能够自由进出宫禁的身份。”宫云海开门见山道,这几日自己日夜辗转难眠,就是想进入宫廷之内,好探查那个藏在宫禁中的奸细,可自己这个未入流品的小吏身份,实在是令其尴尬非常。
“这个不难,明晨我就要进宫觐见皇帝陛下,届时将你带上,同时将你与护宫将军引荐一下,再向唐帝讨个职,让你可以自由出入便是了。”刘捍摆了摆手,如今这唐帝被梁王困在这洛阳之中,如同圈禁的金丝雀儿,唐帝之号也不过图有虚名罢了,自己想让宫云海随意进出宫禁,现在就可以,只不过没有一个官方的流程,毕竟说不过去。
“那好,我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就随你进宫。”宫云海点点头。
洛城是大唐的东都,历代皇帝不遗余力地修筑这里的宫殿,虽经安史之乱后,频遭战火焚燹,但相比这几十年的长安,还是好了很多,这里的宫阙蔚为壮观,比起长安残破的太极宫、大明宫,这里确实更适合皇室居住,更能体现出大唐天子的堂皇气象。
刘捍领着宫云海走在皇城甬道之内,两旁不时走过巡防的梁军军士,因前面有开道校尉,这些军士自然知道了前面那个年轻官员的身份,相遇之时全部闪避两侧,单膝行礼。
在皇宫的正殿台阶尽头,刘捍见到了守护洛城宫城内外的三位将军,这三人正身着盔甲、面容肃然地站在台阶之上,静候着刘捍的到来。
“末将见过指挥使大人!”三人一见刘捍登上台阶,齐齐躬身见礼。
刘捍看着这几个人,还真不敢托大,赶紧回礼问候,自左向右站立三人,最左边的老将军一头白发,精神矍铄,曾经在晋阳城下打的晋军一筹莫展,后来被调回洛阳附近驻防,是梁军军内的一员虎将,正是朱温曾夸耀的“虎中虎将”氏叔琮。
站在其身旁的是一位年轻将军,面貌看似敦厚,但神色之中透露出一丝傲气,这也难怪,其自幼跟随梁王,常伴其左右,还随了梁王的朱姓,后来年岁大了,梁王也想让其能够有些前途,就派他到地方历练,如今奉命管控洛阳皇城,这个职位可是非亲信之人,不能授予。此人便是敬翔临行前对刘捍刻意叮嘱过的朱友恭。
刘捍一面寒暄着一面打量着最后一人,其面容清瘦,有些文弱之态,正是从文官转任武职的蒋玄晖,其原是唐庭旧员,后来跟随梁王在宣武立府开衙,有了一些功劳才被梁王看中,委以心腹之任。
“早闻宋州刘刺史年少有为,可惜老夫一直在河东鏖战,未能相见,今日有幸相识刘大人,真是幸甚之至。”氏叔琮哈哈一笑,攀谈道。
“陛下何在?咱们作臣子的不好在君王座前逗留延误吧?”刘捍临行前,敬翔有过交代,虽然洛阳的实权是在自己手中掌握,但梁王对外摆出尊崇唐帝的样子,这些手下臣子们倘若敢不知死活地蔑视唐帝权威,恐怕也要触其霉头。
“陛下已在正殿,刚才传令我等在外迎候长史大人,咱们这就进去吧。”朱友恭笑道,他看了看刘捍身后的宫云海,有点奇怪,便问道,“这位眼生得很,不知是?”
“卑职洛阳守备府书办,宫云海,见过各位大人。”宫云海向各位将军躬身行礼道。
“嗯?”三人一听一个小小书办竟然能够跟着长史进入朝堂之前,也是愣了一下,只是碍于刘捍身份,只得尴尬一笑,也不再理会,闪身请刘捍进入。
光政殿,洛阳皇城的正殿,数人合抱的蟠龙巨柱撑起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四处垂委地面的绛红色宫帷静静低垂,立于宫殿之内的铜鹤嘴中,正静静喷吐着檀香烟雾,整个宫殿之内静谧而庄严。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静静地坐在龙椅之上,淡然而憔悴,仿佛看淡了眼前的一切。
刘捍和宫云海就这样第一次看到了唐帝,这位大唐帝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臣刘捍,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捍看着离自己十丈远的皇帝,抢步跪下,大礼参拜。
“平身吧。”唐帝淡淡地说道。“梁王可好?”
“托陛下洪福,梁王殿下一切安好,其在汴梁城内无日夜不思念陛下。”刘捍对答道,这种对仗工整而毫无新意的宫廷对答,自己早就非常习惯了。
“梁王此番派你来,想必一定有什么话带来吧。”唐帝盯着刘捍说道。
“梁王让臣带来了其无比赤诚忠贞之意,”刘捍再次跪倒道,“前几日,洛城内颇不平静,梁王怕城内有人不利王室,因此派微臣前来,防备万一,这位是臣所带的下属,宫云海,臣斗胆请陛下给予其宫禁行走职权,以靖卫陛下。”
“知道了,准。”唐帝看着刘捍,品味了一会儿刘捍的话,无奈地说道,自己虽贵为天子,但自己这个天子如今身旁连一个知心之人都没有,梁王朱温为了孤立自己,竟然将自己身边的宦官全部都更替一新,环顾周遭,自己身边无一不是梁人,自己与囚徒又有何等区别呢。
“散了吧,朕乏了。”唐帝沉默了会儿,摆了摆手示意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