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睿儿,公子权且放心,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我正好缺一个童子,这一世我替公子带在身边,既全了为父亲献身的天道,又不会亏待了他,若有机缘,便也成就仙身;若无机缘,我也会助公子在轮回中找到他。”
昊瑱一时欣喜若狂,多年夙愿眼看就能达成,此时的昊瑱已经顾不得妻儿的眼泪。
听说睿儿要去随父亲进山修道,季兰坚决不同意,奈何昊瑱软硬兼施,硬是从季兰手中生生地抱走了睿儿。
失去孩子的母亲痛楚难当,拒绝吃下那颗转世丹。
“夫人还未曾体会到成仙的好处,你且不要担心,你们父子先随我进山,时日还长,你写信慢慢劝慰夫人,终有一日会回心转意的。若是不成,我会强行助夫人服下。人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莫要在犹豫,机缘难得,不可再来!”
昊瑱终是抵不过不死之身的诱惑,硬下心肠,抛下妻子和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随道士进了山。
山中常年不败的蔷薇花,迷了眼,封了心。
这一去便是百年。
百年之后昊瑱在一个小小山洞里醒来。
一张石床,一蹲石椅,便是山洞的全部。出了洞口,蔷薇花依旧,血一般的颜色,映着晚霞,平添了些许妩媚。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却感受不到生气。
巡了一圈,发现道观已空,除了蔷薇,便是蛛网乌鹊。
昊瑱满心惊疑,回到当年自己的宅子,已是寂然生尘。百年时光,足以封尘往事。四处打探了一番,才从一个乞丐嘴里得到点消息。
说是宅子每到月圆之夜,便有鬼魂出没,哭声不止,导致这宅子荒废几十年。
据说那鬼原是一个大家族的妻室,因善嫉,被丈夫抛弃。怀孕4个月的时候产下死胎,妇人吊死在门楣之上。
据说那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大,真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怀孕四个月?死胎?
昊瑱记得那日,月亮圆的像盘,大的如山!紫宸说机缘来了,带着昊瑱进了丹房,告知长生之路,就在此处。
“蠢!”玳瑁舔了舔爪子。
“你!你怎么如此说话?”昊瑱难得的动了怒。
“世人皆苦,觉得神仙的生活随心所欲,无忧无虑,因此都希望坐地飞升,去享受俯视众生之乐。
可飞升的途径呢?修佛修道,逆天而为!
说是容易,且不说过程艰苦异常,忍受不食五谷,不近女色的之痛苦。就说古往今来,白日飞升,受得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加身的又有几个?更多的,还是活了几百年之后身死道消。
正路行不通,自然是要寻一些别的法子。
人啊,善于思考,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之人大有人在。
那些违背人性,伤天害理的方法也被想了出来。用自己他人的性命为自己换来所谓的不死之身,有用一些小妖的性命换来自己所谓的飞升……”
这些手段,凌岄十分地看不上。连带着这些所谓的道士,和那些已经获得所谓长生的人了。
听完玳瑁的这番话,昊瑱只觉胸闷,随口咳出一口鲜血:“你是说,我的飞升,我的长生,是我妻儿的命换来的?”
“飞升?你以为你这是飞升?”
“难不成?”昊瑱看着自己活了四百年的躯体。
凌岄冷笑一声:“你可觉得你的身体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躯体灵活,魂魄俱全。
若说不同,便是现在这个身体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热度,没有一点痛感。感觉不到冷与热,也没有味觉,世间的酸甜苦辣都不在品的出。
“难道这不是仙人之躯?”
“仙人?仙人可是品得美酒,享得鲜果的!你这,呵,不过就是一行尸走肉罢了。”玳瑁翻了个身,继续靠着凌岄添毛,“仙人之躯不惧寒暑,不是因为冰冷,而是因为自身骨骼与凡人不同,且仙人之躯对事物的感觉是十分细致且微妙的,哪里会连味道都尝不出呢?”
“你在被送入丹房的那一刻就死了。”
“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等到你找到你的妻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昊瑱的妻子已然轮回转世。
“为何我寻不到她轮回的消息?”昊瑱拿出了那颗转世丹。
“这倒是个稀罕物,不过这个东西么,只能寻到见正常转世的魂魄。那些枉死,且彻底放弃前尘的魂魄却是寻不到。”
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但是却不能斩断世间因果。“前世因,后世果。”即使忘掉上一世的事,但是却依然受到前世的影响,与前世的人相逢,了解因果。
若是这个人执意放弃所有,那便需在脱尘水中浸上二十七年。
年间,时时忍受河水刺骨之痛,才能还清之为人之债。这还不算完,浸完脱尘水还要做十世牲畜,至于是做河水中的臭虫,任人宰割的猪,豢养于笼中的金丝鸟,还是称霸山林的野兽,那便全凭造化,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经过一番折磨,想要为人也不是容易,既没有前尘,那也没有后果,来到世上做一个达官贵人还是行乞街头也是没个准数的。
因此几乎没有什么人会选择这样一条路,昊瑱的妻子也是绝望之际,才不想再有前世因果。
每每想起为了不乱了轮回纲常,地府的那些人还真是费了不少脑筋,凌岄就觉得哪个行业都不容易啊。
“你是说,季兰她忍受痛苦,放弃了所有?”昊瑱此刻那本就苍白的脸色竟有颓败之象,仿佛再也经不起什么打击。
凌岄在心里摇头,这就承受不住了?怕是到了睿儿处,更有那承受不了的事情呢。
“我,我能看看她吗?”
凌岄在桌边的铜镜上施了术法,一座豪华气派的宅院显于镜中。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团锦簇。
有些奇怪的,镜中是晨里,却是没什么声响。
看见豪宅,昊瑱脸色有思绪慰藉。却见凌岄素手清扬,铜镜昼夜流转,已是夜幕降临。本该静悄悄的地方却热闹非常,衣香鬓影,迎来送往,真是人间温柔乡,富贵销金窟。
“这,这是?”
“对了,如你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