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山,
人烟罕迹。
月见拿着地图,“按理说,春笛有让植物起生回生之效,它所在的地方应该更有灵气。”
胥星河举目四顾,实在看不出来这里哪有灵气,“这里荒凉到连草都不长。”
青沅将手按在坚硬的地上,原本枯竭的土瞬间裂开,露出绿色的草地,花开了,树隐隐出现在地里扎根。整座山郁郁葱葱,繁花似锦。
胥星河诧异一连串的变化,“这是你做的。”
青沅拍拍手,站起来,“我们所看到的荒凉只是圣物的保护结界,结界暂时被我解除,现在看到的才是真实的望北山。”
月见打着哈欠往前走,“看来圣物的威力不容小觑,还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
“有件事,我想问你们。”
“想问什么。”
“关于之前你们说的人类朋友,他的事情比如名字。”
月见语气淡漠,“我们不能回答你有关他的问题。”
胥星河心里一沉,“我不知他是你们的禁忌,还是说他做错了什么,对不起你们。”
青沅轻轻说道,“有些事不适合深究,他很好,你也一样。”
这时,从他们的头顶落下一阵白紫交错的光,月见推开身边的青沅和胥星河,“小心。”
“月!”
“月见!”
只要他的身体一动,就会有闪电伴随着落下,月见停下动作,“这是圣物的第二个结界,一时半会儿还解不了,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青沅点点头,“半个时辰后见。”
胥星河回头看了一眼,“他能应付吗?”
“相信他。”
青沅和星河在寻找的时候,从草丛里传出一阵悉悉、翻动的声音,于是停了下来。一个黑猫的宠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向胥星河扑来,他急忙用手里的剑挡住尖牙,可还是被撞到树上。
青沅施展灵力束缚住他,被藤蔓紧紧缠住的黑猫还在不断挣脱,闹腾。
青沅扶起他,“没事吧。”
胥星河站起来,看着自己的衣裳划开一口,里面渗着血,“没什么,只是刚才被他的爪子划到了,他也是精灵族的吗?”
“嗯,应该是刚吃下魅果不久,在转化的时候有了杂念导致的意识混乱。将这些粉撒到他的身上,过会儿就可以恢复。”
胥星河拿过她的瓶子,“我来吧。”
青沅没有注意到胥星河刚才撞上的树周围盛开了一朵朵小花。黑猫停止了挣扎,安静地睡了过去。也就是在这时,他们发现树的变化。
树的叶子慢慢增多,树干慢慢长出,发出温暖的绿光。最后“哗”的剥落声,树叶似天女女散花,落了一地,一只翡翠剔透的笛子浮在半空。
胥星河说,“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春笛。”
“可能是你的血沾到结界,导致春笛的结界解除,所以圣物现身了。”
流紫突然现身冒出来,就要去拿笛子,“它归我了!”
青沅和她同时抓住笛子的各一边,突然从笛子发出一阵光芒。青沅和流紫都跟着笛子消失,只留下胥星河。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流紫,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和你们在一起就没好事。”
青沅无奈又觉得好笑,“是你跟在我们后面。”
流紫哼了一声,不高兴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你们要的东西我就要抢到,你们要救的人类我就要杀。”
青沅表情冷淡,“幼稚。”
“哼!”
天飘起了雪,雪花一片片落在地上,然后立刻消融。
“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最好收起来,我们的灵力在这里已经用不了。”
流紫脸色一变,她说的没错,自己的体内有灵力不断失去。现在她就和普通人类一样。人类,这是她最痛恨的身份。
无论怎么走,前面都是漫无边际,看不到尽头。飘下的片片雪花落在他们的肩上、头发、胳膊,全身上下,将他们的灵力一点点消去。流紧最先出现疲倦,在她就要倒下去的时候,青沅抓住她的,“倔强的丫头。”
青沅找到了一个山洞,他们在山洞里休息,生了一堆火,以便慢慢恢复灵力。柴火噼里啪啦地作响,火光照耀着她们的脸。流紫坐在石头上,直盯着地面的那堆火,“如果我不是半人半灵,而是纯灵体质该有多好。”
“你是愿意告诉我,你的故事了。”
流紫瞪了她一眼,“哼,别以为我当你是朋友,只是觉得无聊罢了。”
青沅淡淡地说,“我也没有自大得认为彼此可以成为朋友。”
“我从不后悔我做的那些事情,人类是那么的无耻,精灵修炼成人是如何的难得,你和月见都经历过。当年我母亲修得人形,却遇到那个花言巧语,实则只是迷恋她美貌的男子。母亲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语,排除万难,无视族规,与他交合。可是当母亲生下我,露出了本体。那个男人竟然一脸惊恐推开了母亲,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看着幼小的我,大喊怪物,跑掉。”流紫捏碎一块石头,愤恨无比地继续说,
“作为精灵与人族结合的代价,母亲面临死亡。死前紧紧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恨他。那不是他的错,只错在自己痴心妄想,错在不早些看清人类的本性。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会相信吗?当然不会,我找到了那个害死母亲,侮辱了我的男人,将他狠狠踩在脚下,杀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他死了,你可觉得轻松了。”
“一点也不,因为我的体内还有他一半肮脏的血液。只要人类在这世上一天,就无法清除。”流紫狠狠一笑,“你站在人类那边,当然不明白我的仇恨。”
“我们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应该这样做的事情。我们也无法干涉人类的生活,人类的善与恶同在,无法将恶人变成好人,只能对弱小但善良的人类给予微小的帮助。谁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看到的是恶,我看到的是恶与善,这才是人类。”
流紫一脸鄙夷,“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让你相信人类,真是荒唐可笑。”
“我相信的不是全人类,而是全人类里的一个。”
流紫没好气地说,“那是你蠢。”
青沅撑着下巴盯她。
流紫觉得莫名其妙,“干嘛这样看我。”
“你很可爱。”
“……”
有个奇怪的声音传来,青沅侧耳聆听,发现有条小蛇一直在她旁边。这条小蛇通体雪白,头上长着两只角,耷拉着脑袋盯着火堆。青沅将他拿起放在掌心,才注意这条小蛇的身体如冰块,晶莹冰凉。
流紫探过脑袋去看,“这应该是冰冠蛇,冰冠蛇只在万年冰山里,如今却在这里出现。而且母蛇不在,看体型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幼蛇。”
“他的母亲被人类发现后杀死了。”
“你怎么知道。”
青沅的手覆在小蛇的两个角上,“他告诉了我。”
“冰冠蛇生下幼蛇后,因为体质关系,灵力会暂失,沦为普通生物。那时候他的出生也是如此,母蛇被上山打猎的十几个人类发现,被抓捕杀害。母蛇早已将灵力给了他,所以他被藏匿了起来。眼睁睁看着人类将蛇体拖下山,自己一直一直在等。后来雪崩,一场大风,他被吸入了漩涡,于是到了这里。”
流紫恶狠狠说道,“该死的人类。”
青沅看着小蛇的蓝色眼睛,里面突然白茫茫一片,毫无色彩,“你说你不想活了。”
小蛇点头,流下的眼泪滴在地上,化成冰。
“那我当你的母亲,可好。”
流紫惊讶,“你……”
小蛇缓缓抬起头,忽地一倒。
“他很虚弱,灵力太少维持不了生命。”
流紫看到青沅二话不说就给小蛇传灵力,立马喊起来,“你疯啦!我们可是还被困在这里。万一灵力消耗完,怎么出去。就为了素未谋面的小蛇,值得吗?”
“他既是我精灵族,我也是他的母亲。”
流紫喊道,“他还没同意!”
青沅不语,流紫见此,纵是生气也无法发泄,只好自己想办法好逃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面传来鸟叫的声音。晴朗的太阳,温和的风,已经没有之前的雪花漫天。不知不觉睡着的流紫醒来发现自己一直靠在青沅的肩膀,触电似地逃开。而青沅闭着眼睛,小蛇在她的手里蜷缩着身体在睡觉。
流紫摇醒她,“喂,醒醒!”
青沅睁开眼,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于是他们准备离开山洞,去找出路。走之前,青沅将小蛇轻轻地放在石头上,“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跟我走。”
小蛇醒了,抬起头,又爬回她的掌心,回应了她。
青沅微微一笑,“以后,你就叫小白了。”随后,将他放在肩上,一起出去。
他们一直走,周围的景象却毫无变化,仿佛是固定住的一般。
“这个地方怎么如此怪异,难道我们是在春笛里?!”流紫的话音刚落,天瞬间就变了。原是温暖如春变成了狂风大作,树木纷纷倒地,土地一直在崩塌。看到他们前面有着一道光,青沅拉着流紫往前跑,“快走!”
“这到底是什么!”
“如你所说,我们很大可能是在春笛里。现在这里崩塌,找不到出路,我们也会跟着消失。前面那道光,是月见发出的信号,往那里跑,就是出口。”
“来不及的。”流紫回过头就看到身后所有的土地都塌陷,如山中猛兽席卷他们。原本以为在山泂里恢复了灵力到外面就可以用,没想到一路上自己的灵力还是被限制了。
“别看,继续跑!”
眼看接近光点,看到了出口。流紫脚下的土地已经崩塌,一直紧握住她手的青沅毫不犹豫用尽气力一把将她推出去,并将小白丢给她,“保护他。”
“嘭”的一声,流紫的身体穿过光点,重重摔在地上。
月见没想到出来的是一直敌对的流紫,“阿沅呢,怎么只有你。”
流紫咳了几声,“她还在里面。”
月见瞪了她一眼,“要是阿沅有事,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流紫沉默不语站起来,想起原本跟她一起出来的小蛇不在。
月见拍打着光壁,一脸懊恼,“该死的!”
胥星河问小春,“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让我们进去?”
小春是之前他和青沅救下,吃了魅果导致灵力混乱最后清醒过来的黑猫精灵。
“进不去的,除非春笛自己破碎。但那是万年的宝物,不会轻易损坏。只能靠还在里面的大人,自己逃出来。”
月见一拳打在屏障上,“我要把这毁了。”
小春胆战心惊地说道,“大人,万万不可,这圣物是大长老要的。”
月见怒视他一眼,小春害怕地躲在胥星河后面。胥星河知道,月见一旦遇到和青沅安危有关的事情就会暴燥、变得危险,所以他说的话很可能会成真。
青沅再也来不及跑,这时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从她眼前掠过,挡在面前。她知道,那是什么。
“小白,回来!”
小白的身体开始变大,变成了盘踞山林的大蛇。从口里发出的细雪在空中变成了冰块,然后变成了冰原,最后将所有一切冰冻住。他转过来,低下身子,亲昵地让青沅抱住他。
月见的心焦急不已,他的双眼通红,散发出凛人的危险气息。突然感受到青沅的灵力,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张开双手,青沅落在他的怀里。
“阿沅!”
是他的阿沅!
小春抱着胥星河高兴地欢呼,这下他就安全了,然后他拿着春笛回精灵起源地向大长老复命。
流紫留下一句,“欠你的,我会还你。”说完就消失了。
青沅坐下来,恢复自己的灵力,将小白交给月见。月见傻傻地看着小蛇变成一个白色长发,白衣服,蓝色瞳孔的小男孩,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胥星河指着小孩问他,“你和青沅什么时候有了?”
月见羞红了脸,“怎么可能!”
过了一会儿,平复了灵力的青沅走过来,拉着小白告诉他们,“这是小白,我是他的母亲。”
“……”
“……”
“什么!”月见的喊叫声在林子里骤然响起,惊扰了林里的鸟。
于是,青沅将所有来龙去脉告诉他们。
月见用手指碰了碰他软软的脸蛋,“小白,我是你父亲,叫声父亲听听。”
小白面无表情,张开嘴往他的手指一咬。
“……”
胥星河噗嗤笑出声,“活该。”
月见委屈巴巴。
青沅低下身子,摸着小白的脸,“不用害怕,他也会保护你,爱你。”
小白终于笑起来,点点头,羞涩地走到月见面前,握着被他咬过的手,“父亲。”
月见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将他抱起来,神情温柔,“我很高兴。”
“星河,要来摸摸他吗?”
胥星河愣了一下,“我是人类,他不会害怕吗?”
青沅拉着他的手,走到月见面前,“小白会知道你没有恶意,因为你和我们在一起。”
小白刚开始眼神有些害怕,看到自己母亲的手和他一起,便慢慢地将手探出去。当柔软的小手触碰到他的脸,胥星河觉得周围似乎突然明亮起来,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
青沅笑着说,“星河,你也是他的家人了。”
如同贫脊的土地,种子奇迹地发芽,一夜之间开满了鲜花。孤独的人生,变得意义非凡。他们成了我的家人,而我,有了想要守护他们的心情,一直,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