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胡克的男子再三表示，他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医疗技术。撒上喷雾几分钟后，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坏死组织陆续分解消散，伤者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没过多久便恢复了意识。
“雪莱夫人！”当玛丽自报家门后，潘恩几乎失声惊叫，“你就是雪莱夫人？”
“别喊，别喊，年轻人，你看你的伤口又裂开了。”玛丽一面摇头，一面在胡克身上重新洒了些喷雾。
“你给他喷了什么？女人？”胡克问。
“小心点说话，这位可是文明世界最传奇的女性……”
“我说了别大喊大叫，我的纳米机器人也不是用之不竭。”
“你们是外星人对吗？”阿方索黑着脸问，“最近造访这个乡野世界的外星人可真多。”
“与你无关！”胡克硬生生地回答，但一边的潘恩却让他的强硬变得毫无意义。
“我叫斯特林?潘恩，他叫胡克，我们来这里追捕一名逃犯，别生我朋友的气，他这人从来都这样不会说话。”伤者对玛丽讲，他好像以为压低声音同伴就听不见。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因为她可雪莱夫人！”
“那又怎么样？”
潘恩不再理睬暴跳如雷的同伴，继续对玛丽说：“嫌疑人的名字叫古斯塔夫?范宁，他犯有严重的异端罪，更别提他在望远镜座ζ-7上打家劫舍都前科了。”
“他从我们手里逃出去了，这要都怪你正在给他治伤的那个人！”胡克咬牙补充说，他发现没法阻止前任上司的泄密行为，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至少从表面上看，潘恩一点都没有被同伴的拆台激怒：“别听他胡说，范宁是被一个辩护律师救走的。”
玛丽饶有兴趣地点点头：“据我所知，当今的文明世界里只有一个辩护律师，你们是不是碰上了麦琪?勒庞？”
“没错，是她，一个装模作样的黄毛丫头，踢人的时候可真厉害。”
“明白了，不过，为什么法警团会只派你们两个来带回嫌疑人呢？”
潘恩的表情忽然有些尴尬：“这个嘛……”他摸索着下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角星域让我们别管这件事，可是这位潘恩警司并不认为大角星域的话有多重要。”胡克替同伴说完，他跟阿方索之间依然维持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所以，你们是偷偷跑出来的？”
“从我入职以来，没有一个嫌疑人能从我眼前跑掉，我不想开这个先例。”
“嗯哼，可以理解。”玛丽说着转向胡克，“你既然不同意他的做法，为什么要跟着他？”
“我也没有办法。”后者没好气地撇撇嘴，“总得有人看好他呀。”
“哈，真是谢谢你啊，胡克警司。”潘恩语带嘲讽，他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了，对同伴的争斗意识重新觉醒。
“本来就是这样！你以为我为什么来这儿！要是没有我，你恐怕不到24小时就忘记自己是一个法警了吧？”
“是，你说的没错，然后我会在48小时后抓住嫌疑人，而不是被条条框框牵着鼻子原地打转。”
“啊，我大致知道你们的关系了。”玛丽点点头，将喷雾收起，她似乎正在强忍笑意。
潘恩站起身甩了甩胳膊，发现自己不但伤口已经不留痕迹，身体状况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替你做了一次纳米级全身代谢，不用客气。”玛丽说着转过头，她终于有机会把注意力放在运输车上面。
角落里的车辆通体找不到缝隙，也没有看到锁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些都难不住间谍神话玛丽?雪莱，她在无人车四周摸了一圈，立刻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果然，就是这个东西。”
“什么东西？”潘恩一脸崇拜地问。
“我来到夜叉-4，就是为了它。”
“够了！”阿方索忽然大步走过来，挡在了女人跟车辆之间，看他的表情，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些天来，我一直像个傻瓜一样跟在你背后，你从来不肯告诉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回避起我的问题来，就像在敷衍一个小孩！你知道吗？我已经受够了！不管是你，民俗学家，还是那天杀的骑士团！就是现在，就是这里，你一定要跟我讲真话，要不然就别想碰这辆车！”
说真的，虽然军士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但没有人把他的威胁当真，即使是警司胡克，在看到玛丽救治潘恩的那一手之后，也明白一个本地人根本奈何不了雪莱夫人。
然而玛丽本人却没有轻慢的神情，她思索片刻，然后很严肃地点点头：“弗朗西斯?阿方索军士，不管你是不是骑士团一员，这些天来你的言行都值得我对你尊重。”
玛丽耸耸肩，视线飘向远方，阿方索不知道此刻女人是正组织着语句，还是在心里编故事，他只能祈祷别是后者。
“从今年初开始，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中连续发生了好几起行星级生态袭击，遭袭星球几乎没有留下高级生命。这些星球有两个共通点，第一，它们都有一个天体考古学基地，第二，它们都属于吞噬军团——”【注：也许有读者忘记了，这一段呼应了上一卷的结尾彩蛋。】
“——军团的情报部门认为，袭击者似乎是在寻找某样东西，但是遭袭星球几乎完全被毁了，我们并不知道袭击者是否带走过什么——”
“——我是受吞噬将军委托调查这件事的，当然，一部分原因也在于我个人的兴趣。或许你们也知道，我曾在维达尼亚建国前后造访过这里。几个月前，军团发现了袭击者的真实身份，伊丽莎白?艾略特博士，你们可能更熟悉她的另一个名字，妒妇。”
说到这里，玛丽扫视听众，发现每一个人都一脸茫然，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她是个强制进化体，也是首屈一指的宇宙生物学家。跟所有科研人员一样，她的脾气……有点古怪——”
“——我跟踪她留下的线索，一路跑到了这颗星球，这里似乎是她的一个基地。”
“等等，等一下，我几乎看过骑士团从建国以来的全部重要文件，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阿方索说。
“这一点也不奇怪，骑士团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就连骑士团背后的组建者，也就是文森的秘书巴汝奇?拉伯雷都不知道。当然，拉伯雷的老板文森?福克斯肯定知道些什么。他被踢出董事会之后，之所以决定举家移民到夜叉-4上，我怀疑就是因为他听到了某些传闻。”
“什么传闻？”大个子汉克斯忍不住问。
“传闻妒妇是泽格帝国的公共卫生部长，在帝国崩溃后带着某种科技来到夜叉-4上，而那种科技与小丑的诞生颇有渊源。”
汉克斯与阿方索对视一眼，他们当然不至于无知到连泽格大帝的名字都没听到过，但是对他们而言，要把那个天神一样的大帝跟他们家乡这颗边境行星联系到一起，显然不太容易。
“我有理由相信，夜叉-4曾经是泽格帝国一个重要的科研基地，而妒妇之前并不掌管这里，所以，她算是强夺了行星的所有权。在过去500年间，妒妇数度造访此地，每一次都引起了不同程度的小丑活跃。但是，我目前仍不知道她来此的目的。”玛丽说到这儿，瞟了一眼运输车，“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辆车？”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放的就是妒妇从遭星球上带回的东西，也是她回到夜叉-4的原因，就算我都猜错了，打开车子看一眼也不会有坏处。”玛丽讲解完毕，像个乖巧的小女孩一样望着军士。
阿方索看看运输车，又看看女人，刚才女人说的话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离开旧坎塔镇，他就已经离常识越来越远了。
“好吧。”军士退到一边，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女人点头向他微笑致谢，然后迈步来到无人运输车前，取出个人终端输入了两条命令。终端黑色的交互界面顿时化作数字瀑布，数百行意义不明的字符滚过屏幕。
“你黑进了无人车的操作系统？”潘恩问，在场众人当中，只有他跟胡克能理解女人的行为。
“恐怕有点困难，这辆车的系统是自解译的，底层代码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玛丽想了想，重新对终端输入了命令。这一次的结果出乎潘恩意料，不但无人车有了反应，连四周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光晕。
几分钟后，无人车的外壳上凭空出现了一条缝隙，接着，缝隙开始徐徐扩大。
“太神奇了！你怎么做到的？”
“我黑进了附近的熵流场，然后客串了一回罗斯女巫。”玛丽调皮地眨眨眼，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她刚才冒了相当大的风险。这几千年来，熵流场一直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更何况，本来也没有人能真正理解这套系统，简言之玛丽刚才的行为，就像是在失控的汽车上徒手更换动力系统。
运输车终于完全被打开了，即使是阿方索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望过去，但是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脸上再次浮现出怀疑之色：“你说她是为这个来的？”
“相信我，小伙子，我现在也很疑惑。”玛丽皱着眉头回答，这一次，她语气里没有了平日的悠然自得。
运输车的储物空间不算大，整体呈长条形，亮着一盏黯淡的蓝色照明灯。森森寒气从车内散出后，转眼化成白雾缭绕在储物空间上方。一名身材魁梧的英俊男子静静地躺在蓝光里，显然已经死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