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道领地,白鼠王有些烦躁的走来走去,无数待产的母老鼠们安静的在他周围趴着,滚圆的肚子微微颤动,时不时被里面的小家伙挤出一个波浪。
工鼠们不断从粮穴里将处理好的食物送来,给这些母老鼠补充营养。
稳定的地盘,让他的族群轻易招揽了不少流浪的老鼠,它们大多并不壮硕,因此负责日常杂务的工鼠里多了不少生面孔,这些家伙不懂规矩,偷偷与母老鼠运动,然后被白鼠王惩罚,是他日常的消遣活动。
但今天它没有兴趣,对那些自以为躲到了阴暗角落,不会被发现的苟合之辈,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族群的数量在增长,当前的地盘已经不足以支撑下去。
再加上即将出生的这一批新生小鼠,整个族群的负担变得更加巨大,而且全压在白鼠王的肩膀上。
它人一样立起来,踱着步,在靠近一些临近产期的母鼠时,明显感觉到血脉在呼唤,那母鼠肚皮下的躁动越发激烈了。
母鼠发出不可忍耐的吱吱叫声,白鼠王走开了些,那躁动才逐渐平息。
他有预感,这些自己的子嗣将出生不凡,会是自己强大的助力,然而同时,它们也将需求更多的营养和成长空间。
这种痛并快乐的感觉让他纠结万分。
也许是时候再度发兵,收复一部分丢失的势力地盘了。
李橙从床榻上醒来,翻了个身坐起,皱着眉头,他感受到了另一个世界自己的境遇,算了下时间,决定还是等到离开祖国之后再行动。
机票已经订好了,就在几个小时后,随后直飞七个多小时,他将在今天晚些时候抵达印度,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正式赴任。
行程稍微有点赶,但李橙实在留恋在这里的平凡稳定生活,这给他一种与世隔绝的假象,也让他坚定信念,不在这片土地上任性瞎搞。
哪怕这只是暂时的自我约束,不可能长久。
小周姐请了假送他去机场,半路上叮嘱:“你不肯留在国内也随你,不过组织对你的考察也还在进程中,你去了那边,也许会有人打着组织名义跟你联系。
自己去听去看,去思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随你心意,但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要忘了初心。”
上了飞机,靠着窗户,他的眼神在云海上飘荡。
心思逐渐收敛,并投入另一个凶险诡异的世界。
白鼠王雄赳赳气昂昂,站在秽物堆积的平台上,下面三百多只强壮的灰鼠正在集结,陆续还有零散的加入队伍。
回顾这段时间搜集的情报,南边盘踞着一条大蛇,西边则是“烂泥”一样的家伙,自己手下这些家伙作为侦查是不合格的,描述性的交流语言太过贫瘠,李橙只能猜测那是某种软体生物,也许跟之前的蟑螂之母一样发生了变异,具有危险性。
而最后的北方,依旧是一团迷雾,去往那个方向的老鼠只有残缺的尸体顺着肮脏的水流飘回来,证明那些东西并不以老鼠为食,它们只是安静的占据了那块地盘,也没有扩张的样子。
想来想去,还是前往讨伐巨蛇更稳妥些。
四百只灰鼠,其中自己可以一次性加持五十只,受到暴食之血影响的灰鼠战士没有痛感,是最疯狂的战士。
当然作为消耗品还是有些肉疼,但未了扩张,牺牲是难免的。
等这次打完,恢复到此前罗布王半数以上的地盘,再迎来新鼠的诞生,自己这个族群的实力必然再次暴涨。
正这么想着,忽然集结广场一端,某个本该废弃的下水管道传来巨响,被杂物堵住的出口轰然一声爆开,乱石飞溅中,一条长长的巨大黑影蹿了出来。
在下面惊慌的鼠群中一个翻滚,压扁数十只来不及逃走的老鼠,接着闯入者张嘴喷出毒液,洒向高台上的白鼠王。
骤然生变,李橙惊慌中还有一丝静气,看着空中飞射而来,不断发出呲呲声的毒液,只一瞬间判断出轨迹与落点。
它洁白的皮毛抖了抖,身体硬是忍住没有动弹。
果然,那些可怕的毒液没有一滴落在它身上,而是在它周围划出一个圆形。
激烈的腐蚀声传来,毒液呲呲的融化着地上常年积累的秽物,冒出淡淡的有毒气体。
李橙启用暴食之血的加持,对于吸入体内的少量毒烟并不以为意。
他看着射出毒液后缓缓向自己游弋而来的深青色巨蛇,对方盘踞的身体至少有十五米以上,最粗的地方有成年人腰身那么粗,自己的灰鼠战士在它面前连塞牙缝的资格都不足。
何况它们已经被突袭吓的四散而逃,短时间内无法再凝聚起来发起进攻。
指望它们保护自己的王,还不如李橙自己想办法逃生。
但他没有选择逃跑,蛇头缓缓抬起来,穿过氤氲的毒雾,吐着信子面对李橙。
“你终于再度降临,我已经等得快要失去耐心了。”
它口中吐出嘶嘶的声音,伴随着勉强可以听懂的世界通用语,或者其中有没有生物素在传递消息,李橙无暇分辨,这已经成为他沟通交流的本能。
“你在等我?”
“不,准确的说,我在等带着圣物的家伙。”巨蛇吐出分叉的舌头,在白鼠王胸口以及脸颊边来回扫动。
忍耐住强烈的不适感,李橙退后一步,思索着。
自己胸口是未成形的色欲之杵,口中则含着暴食之血的晶体,这两样东西他至今没搞清楚,但似乎面前这家伙知道些什么。
“它第一次成形时我就有所感应,从千里之外赶到这里,却只发现一群元气大伤的老鼠。第二次,它被明确使用,你的鼠群战胜了一帮渺小的虫子,但等我赶过去时,看见的却不是完整的圣物,只有投影。”
“而且持有它的主人也不完整,那是一具躯壳而已,杀了它只会影响圣物的再次降临,但现在,它完整了。”
巨蛇说完,猛地张开嘴,带着腥臭的气压咬向李橙。
他没有坐以待毙,全身早就绷紧,蓄势待发。
巨吻咬合发出巨响,间不容发的瞬间,白鼠已经高高跃起,在空中灵活的甩动尾巴,调整身姿,在巨蛇反应过来之前跳在它蛇头上。
脚爪触感坚硬,李橙一瞬间判断出对方鳞片的防御力极强,恐怕不是自己爪牙能轻易破开的,他目光放在巨蛇张开的双眼,那一对黄色的眼球也可以闭合。
此外还有它暴露的鼻孔,那里敏感而易受攻击,是极佳的进攻点。
在判断完毕的瞬间,巨蛇抖动起头部,一遍试图把他甩下去,一遍继续张口。
“等等,我只是试探你,我们可以合作。”
李橙没有听对方的解释,他战斗的本能正在苏醒,好像身体里潜藏数千年的远古基因在觉醒,弱肉强食才是生物的本性。
脚趾扣住鳞片的缝隙稳定身体,白鼠王转过身,用尾巴来回抽打巨蛇的双眼,逼迫他不得不分心,闭合眼睑保护脆弱的眼球。
李橙趁机双手扯住巨蛇的鼻端,一股股湿热的气息冲出来,还没等他用力撕扯,下面的蛇口张开,蛇信向上舔舐,那上面带着可怕的唾液。
白鼠王迫不得已松开手,更多毒雾喷射上来,但这对暴食之血加持下的他来说并不构成威胁。
等巨蛇收回信子的时候,他将撕裂开蛇鼻,从里面钻进去,一路啃咬巨蛇的血肉,吃掉它的脑子,将它两颗巨大的黄宝石般的眼珠作为战利品永久收藏。
可巨蛇没给他机会,生死一线间猛地低头,将脑袋不要命的砸在地面上。
它自己固然震的头晕眼花,发出悲鸣,李橙也收到冲击,从蛇头上跌落出去。
挣扎着,爬起来准备继续战斗。
巨蛇却向后盘绕,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李橙小心翼翼,四肢着地保持爆发的姿势,准备躲避有可能射来的毒液进攻。
“停止吧,你是一个顽强的战士,我们之间没必要死斗。”
白鼠王依旧伏低了身子,谨慎而缓慢的移动位置,尖尖的脑袋保持对准敌人的方向,胡须轻轻颤动,猩红的小眼一眨不眨。
从胃袋到食管,甚至尖利的门牙都因为暴食之血的加持而抽搐,颤抖,渴望着进食,撕碎些什么,吞噬下去,充填那无止境的食欲。
“听着,我杀了你,依旧无法保证至宝能完整的保留下来,除非我能同时杀死你在另一个世界的真身,而这一点是极难做到的,所以合作怎么样?”
巨蛇保持着压力,不敢稍有缓和,蜿蜒蛇躯下,压死的灰鼠尸体被碾成碎末,混合在泥土中,但两方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一些灰鼠战士从惊慌中缓和下来,开始汇聚到下水道墙壁,耸着脑袋偷偷查看。
“我只需要少量的至宝之力,从你那些后裔身上获取就足够了,同时,你可以驱使我,帮你做一些事情。交易,对你我双方都有利。”
蛇信嘶嘶的吐着,它对自己提议已经不抱希望,对面那小东西身上有着可怕的战斗潜力,让它后悔自己之前的大意与轻敌。
“你,不可信任。”
出乎意料,白鼠王扯动嘴角,吐出几个字。
李橙理智的一面其实从未离开,只不过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任自己的本能,不久前疗养院的冲动给了他一次发泄的经验,他觉得自己可以控制。
巨蛇喜出望外,能谈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可以缔结誓约。”
这个词语似乎引动了什么开关,从被他含在嘴里的暴食之血晶体中,某种古老的记忆传递出来。
魔物们是擅于结誓的,它们彼此间没有人类社会那样的秩序与规则,只有这种古老的方法代代流传,保证彼此在需要的时候获得助益,帮助它们更好的生存下去。
古老的方法未必是最好,最保险的,但通常很有效,能应付紧急情况。
李橙对此很感兴趣,如果能实验验证的话。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暴食与色欲,后者是我所需要的,那么我们就以暴食之名结成誓约。”巨蛇稍微靠近了些,但还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一对灯笼般的大眼大量着李橙,似乎能洞穿他白色的皮毛。
“它成长的不错,已经足够强大到监督这次誓约了,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先告诉我,你具体索要什么。”
“当然。”
巨蛇低下头,将目光与白鼠王平齐,表示自己的尊重,缓缓吐露出一个邪恶的计划。
李橙聆听着,剖析其中不确定的东西,为自己勾勒出整件事的原貌。
巨蛇渴望又畏惧暴食之血和色欲之杵这种它口中的圣物,直接夺取是最直接的办法,但可能产生后患,相比之下它希望有更和缓的方式。
比如吞噬带有圣物气息(血脉)的东西,通过缓冲逐渐吸纳圣物带给自己的好处。
“你的巢穴中有许多即将出生的子嗣,其中一半是暴食者的血脉,另一半是色欲者的后裔,我只需要后者中所有雄性的部分,你留着雌性色欲者后代,她们可以作为最佳的产床,帮助你培养更出色的下一代,而那些雄性,只会发情的家伙,对你而言其实根本没有用处,他们的后代只会逐渐丧失理智,变得只知道成天配种。”
“你要那一半是为了?”
巨蛇张开血盆大口,蛇信乱动,发出嘶嘶的笑声,“当然是为了吃啊!”
它毫不在意的说着可怕的话,“满足口舌之欲的同时我能得到一丝丝色欲之力洗涤全身,尽管量很少无法凝聚成型,但在消化散溢的过程中,我会得到加强,更别提鲜嫩的小鼠崽,柔弱无骨,肉嫩的很,是绝佳的美食。”
嘴角的口水滴落下来,汇成了一滩。
“你又能做什么?”
“我?天生的战斗者,你以为你手下这些垃圾能帮助你什么。”巨蛇藐视的扫了灰鼠战士们一眼,后者瑟缩着身体,躲到了墙壁后面。
“而且我活了很久,可以给你智慧的建议,承认吧你需要我的帮助。”
以自己四分之一的子嗣为代价,残忍但不得不说,李橙有些心动。
从第一次进入他就知道,世俗的伦理道德在这里并不适用。
相比起对方的战斗力,李橙也更看重它能带给自己的知识,而知识是有限的,总有掏空的一天,到时候没有利用价值的盟友还不如一群废物子嗣。
魔物间的契约总是很容易达成,因为他们看到的不只是誓约表面上规定的那些,更包括各自暗中打的小算盘,加起来它们各自都不会觉得吃亏。
用舌头裹着,将暴食之血放出来,巨蛇也再次低下头颅,任由血色晶体靠近,其中的诡异力量让它心惊。
一丝血线从晶体内部延伸出来,滴落在巨蛇头顶,瞬间消失不见。
李橙能感觉到它与对方建立起了微弱的联系,很脆弱,但有效果。
只要他保持暴食之血,或者说自身力量一直强大,就不怕对方反复,但同样,如果哪一天,巨蛇获得洗礼后的力量足够强大到推翻暴食之血的约束,那时候,李橙也将变成对方的奴隶。
誓约达成,巨蛇欢腾的舞动躯体,偶尔将被压死的灰鼠一口吃掉,当做餐点。
白鼠王握了握掌心,又一块曾经的领地回归统治,意味着短时间内的粮食充足,他可以放心扩大族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