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财向陈建勋转达了倪永强要请客的意思。然陈建勋天生和吴家人八字不合,何况这里是四个吴家人在场?他想也没想,当场就以忙着赶火车为由给拒绝了。
吴英又问秋离,秋离想去,又怕哥哥瞧不起,说自己一刻都离不开吴耀明。所以,她只能违心的拒绝了朋友们的好意。尽管现在他们还不能称得上朋友,但秋离相信吴英和吴丽妃她们早已把她当成了朋友。
杨天财原本是想多看几眼吴丽妃的,但既然表哥都发话了,那他只能听从上级的安排。才走了几步,见吴丽妃只是微笑没有表示,他又拎着包走回来,说道:“我走了。”
“哦,好的,一路平安。”
“就这么简单?”
吴丽妃不解杨天财的意思,有些困惑,微笑着问道:“还要怎样呢?”见杨天财未语,她又说道:“难道还要学港台电视里面,送个飞吻吗?”她无意间转头看见耀明跟陆芸站在一起,二人有说有笑,俨然如同一对新婚夫妻般。
杨天财虽心头会有这个想法,但怎么也不敢承认的,忙说:“还是别,怪不好意思的,我怎么也不敢有这个想法的。”见心上人没有表示,杨天财捡起包又起身走了。
“好吧。”见杨天财已然没有听到,吴丽妃忙喊道:“杨天财……”声音很大,很炙热,杨天财听见忙回头回应着:“唉……”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吴丽妃献上了全世界最长的飞吻。这个吻虽看似遥远,却已醉在杨天财心间,这让杨天财在往后的几十年里每每想来都是无限暖暖的。
秋离见陈建勋和杨天财兄弟还有陆剑都走了,这里就剩她一个外人,也怪不好意思的,忙拉起箱包就要走。吴英问道:“你也去跟着他们四个去济南吗?一个女孩子也怪不方便的。”吴英仔细打量着秋离的行李,她怎么也不相信秋离会跟陈建勋去济南的。
“我啊?……”秋离本想告诉她,只是又怕被陆芸误会,忙说道:“不是啊,去上海。”她怕吴英多问,忙拉起箱包就走。听见吴英大声的和她道别,又回过头来挥手,“到了那边我会给你写信的,再见。”她本想多看几眼耀明,只是又不想看见陆芸那杀人的哀怨眼神。
陆剑拉着妹妹的手简单交代几句。说的无非是早点回家,好好读书,照顾好妈妈之类的重复话。陆芸本不喜欢听他唠叨,但想到他这就要走了,也没和他唱反调。
“走了……”陆剑看了一眼吴丽妃,见其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他很想过去跟她告别,可一想到吴丽妃讨厌自己,又不敢有想法,而是看着妹妹说道:“记得常给哥写信,告诉我家里的情况。”他说的陆芸懂,妈妈不识字,家里的书信往来都是她代写代念。
“好的,我会的。”陆芸望着哥哥有些不舍:“哥,你到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杨天文小气,你凡事让着点他就是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天财和他不同,人开朗也好讲话,也是我好朋友,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他商量。”
陆剑点头,他懂妹妹的担忧,陈建勋人是不错,可他始终和杨天文杨天财兄弟是表亲,真到了他们的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陈建勋还是会明里暗里的偏向杨家兄弟的。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懂,所以现在他是什么都听陈建勋的,也是避免和杨天文过早的直接起冲突。
终于走了各自讨厌的人,陆芸吴小英高兴地和大家来到附近的餐馆。方才坐下,吴小英就大声地说:“难得吝啬鬼请客,今天大家别客气,使劲吃。”众人听到纷纷嘲笑她,“难道成了你请客?”见吴小英不出声,陆芸又说道:“就当是小英请客得了,反正他们也快了。”倪永强听到这话不乐意了,“谁跟她快了?你看她那副男人婆模样,我会喜欢她?”见吴小英死瞪着自己,倪永强更是火大,“就是这个世上没有了女人,我也不会看上她的。”
“看不上我?”吴小英将筷子一甩,大声说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又丑又矮,活脱脱就是七个小矮人里面的人物。”她越说越气,不断嘀咕着,发泄着对倪永强的不满。
“七个小矮人?”夏琳又在火上添油,“那谁是白雪公主?”吴英本不想多言,可今天也没外人都是同学,她接口说道:“当然是我们丽妃了,这里除了她还能有谁?”吴英见姐妹心不在焉,又看着陆芸笑道:“难不成是芸儿?可耀明也不是那个小矮人啊。”
“哪里,哪里……”吴丽妃本不想接口,可又怕大家取笑,忙着辩解道:“大家别拿我开心,就我哪里是什么白雪公主?破烂公主才对。”才说完,众人哄然大笑。没错,她是破烂公主,她老爸是收破烂的,而且规模还不小,这“破烂公主”四个字很适合她。
大家难得这么高兴,也没外人,纷纷大吼大笑着,你戏弄我我作弄你。倪永强对朱宇坤说:“宇坤,你说喜不喜欢夏小怪?今天当着众人面直说,也省得她整天魂不守舍的。”见朱宇坤通红紧绷的脸,他又嘲笑着加了两个字,“矫情。”
“对,喜欢就直说嘛。”吴英鼓励着他,“你连倪永强都不如了?他都敢当着丽妃的面表白,你有什么不敢的?”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吴丽妃怕战火又蔓延到她身上,赶紧转移话题:“朱宇坤,你学习好,自然说情话也不差的,今天当着大家面让夏琳知道你有多喜欢她。”才说完,吴丽妃就看见朱宇坤通红的脸颊。望着众人,她又说道:“胆这么小?害羞了?”
“唉……”夏琳看了几眼朱宇坤,见其始终低着头,便忙着解围,“怎么都把炮火转移到我们身上了?今天的主角是耀明和芸儿才对吧?我们该是配角才对。”
“没错。”吴小英看着耀明说道:“那耀明哥,你先说你喜欢哪个?你”众人望着耀明,耀明有些拘谨,“能不能不说这么无聊的话题?说些别的。”
“来来来……吃吃吃……”倪永强知道再聊下去就又要扯到他身上了,到时候这些女生又会团结一致疯狂攻击自己。
这顿饭就在大家略带失落中结束。夏琳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陆芸亦然。大家走出饭店又说要送耀明到火车站。九十年代初的鹰潭站虽小,但却很热闹,那时候的火车线路很少,整个南方的大部分地区的火车南上北下都要经过这个小小的鹰潭站。
火车停的多了,自然而然上下火车的旅客也就多了,旅客一多,饭店住宿也就跟着多了。鹰潭这个曾经默默无问的小镇因为火车在短短的十几年时间突然变得异常繁华起来。以火车站为中心,至赣东商城这一块人流如梭鱼龙混杂,总有那么几个小偷小摸在这里寻找着合适的目标,想要弄些钱来花花。
他们鼠目如矩,一眼便盯上了在后面挽手并排走来的吴丽妃和陆芸。两个混混一对眼就朝这两女孩靠去,几秒,他们就已经得手。只是这一切被身后跟来的吴小英看在眼里,她急忙大叫道:“你们怎么偷东西?好不要脸。”听到声音吴丽妃与陆芸赶忙拍口袋,见空空如也,她们立刻大骂骂咧咧起来。
“唉?你骂谁啊?说话客气点,谁偷你东西了?”这两小偷自认为在这一片混的不错,也不怕她们,径直上前去,“无凭无据的,你别血口喷人?大爷我也不是好惹的。”尽管牢房没少待,但他们从来没有过要悔过自新。
“什么没证据?”吴小英连忙跑过来,气冲冲说道:“钱就在你口袋里,你有本事就给我们搜搜。”吴小英如同一个男子汉,一点也不惧怕这些小偷。
“给你搜?”两个小偷你看我我看你,二人大笑:“我就是给你搜也要你敢。”他们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仿佛就要吃人。
“我怎么不敢?”吴小英径直上前,又被耀明从身后拉住。
此时不远处的几个混混啊小偷啊都围了上来,只要耀明倪永强朱宇坤这些人敢动手搜那么他们就不会客气的。吴丽妃见情势不对,忙说道:“算了算了……也没多少钱。”她对众人使眼色要大家赶紧走人,免得旁生枝节。
“就这样算了?”那两个小偷轻笑着说道:“我们凭白无故地被你们冤枉,就一句算了?”他话还未说完,跟着后面的几个混混就围住了众人,今天要是吴小英不道歉他们就绝不善罢甘休。
“一句还不够吗?”陈建勋突然出现在旁边,秋离杨天财兄弟和陆剑也跟了过来,原来他们就在旁边的饭店吃饭,听到争吵声才赶过来的。见两个小偷还没有认出来,陈建勋怒骂道:“难道还要请你们吃饭不成?真是世道变了,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连我朋友的钱也敢偷?”他将手一摊,那两个小偷立即将钱还给了陈建勋。
“陈哥,不好意思,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慢待了您的朋友……”他们本想悄悄地走,却又被陈建勋拉住了,只能求饶道:“陈哥,别告诉华哥,我们下次再也不敢得罪您的朋友了。”方说完,那小偷的朋友便买来一条烟,小偷想也没想就送给了陈建勋,他们知道没有好烟陈建勋是不会放他们走的。
其实陈建勋他们是不怕的。他们怕的是陈建勋的堂哥陈建华,外号“华哥。”此人心狠手辣,不管是朋友兄弟要是谁忤逆了他,那那个人下场多半是凄惨的。但唯独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个人便是陈建勋。这也是鹰潭城里的小偷混混们惧怕陈建勋的原因。
至于今后陈建华惹上大事被枪毙,那是后话。至少现在有哥罩着没人敢惹他。陈建勋轻拍着小偷的脑袋,笑骂道:“嘛的,把狗眼睛睁亮些,这些都是我朋友,下次要是还敢这样,我剁了你们。”见陈建勋没有为难自己,两个小偷赶紧开溜。
众人一一向陈建勋表示感谢后,陈建勋叫住了耀明,表示要和他单独聊聊。陆芸不知他心中卖的什么葫芦药,不愿走。耀明对他示意眼色,表示自己没事。
“想请你帮个忙。”耀明跟着陈建勋来到巷尾口。见没人,陈建勋又说道:“帮我照顾下秋离。”
“什么意思?”耀明很糊涂,说道:“她不是在镇上当护士吗?难道真的上海?”陈建勋不知所以,茫然问道:“去上海?”耀明说是听吴英讲的。陈建勋这才知道妹妹还是在瞒着吴耀明,他不置可否。耀明完全不能理解陈建勋的意思,问道:“那我怎么照顾她呢?”他靠背着墙要让自己控制紧张,眼前这个男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并没有什么值得让自己觉得低他一等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建勋在快走出巷尾的时候回头说道:“你只管答应我就是。”
“好吧!”耀明摇头轻笑,“我会的,只要我做的到。”还未说完,陈建勋便对他说了声,“谢谢。”这让耀明觉得怪怪的,听着陈家人说感谢这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陈建勋他们乘坐的是福州开往济南的下午二点半的火车。见时间不多了,他匆匆忙忙的和秋离挥手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吴英问秋离,“你几点的车?要先进站不?我送你。”
“哦不,我,我还……”她本想说还早,可突然间她又意识到自己胡扯要圆不上,赶紧说道:“我下午四点多的车,贵阳开往上海南的。”她将车票戳的牢牢的,生怕吴英看见。
“跟耀明上车的时间差不多。”吴英见远处的耀明东西也不多,说道:“要不我叫耀明帮拿些东西进候车室?他力气大东西也不算多,刚好帮的上忙。”两人同时看着耀明,而远处的耀明又在和陆芸交头接耳。
“没事,我自己也拿的下。他又不跟是我同趟车,要不然我也偷得浮生半日闲。”越解释越是掩饰,陈秋离怕自己说的多错的更多,就没敢再多言,和吴英耀明道别后秋离径直地进入了候车室。
王家祥远远处便看见雄鹰展翅下的耀明。(九十年代鹰潭火车站外树立的雄鹰铜像很大,高度足足有五六米,“涟漪旋其中,雄鹰舞其上,”这句话是代表鹰潭这个市的由来。后来雄鹰展翅铜像又被拆,安放到现在的东湖那边。)他笑呵呵的走来,说道:“耀明,这么早就来了?”见耀明点头回应,他又看着陆芸说道:“这是你女朋友吗?好漂亮。”没等耀明回答,陆芸便接口道:“我叫陆芸,是耀明的同学。”王家祥简单介绍过自己就没再多言,他当然看的出二人的暧昧关系。只是耀明没有点破,他也懒得去理会。
这群少男少女站在火车站外巨大的铜鹰浮雕下格外引人瞩目。毕竟热闹的车站旁路人总是行色匆匆,没有几个像他们这样充满了天真烂漫的气息。
大家围在一起有说有笑。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的特别快,已经是下午四点了,王家祥望着耀明说道:“耀明,该进站了。”等待已久的告别还是来临,耀明看着陆芸,又望着大家。久久,他还是回应了王家祥,“哦,我这就来。”
“快点,不要赶不上车。”
“哥,我知道了。”耀明见王家祥开始往候车室里走,忙收拾起包裹,“走了。”他轻轻地推开了陆芸的手,又望着大家说道:“走了,大家保重。”见耀明真的要走了,众人一一上前挥手告别。
自始始终陆芸没有说一句话。耀明有些失落,也能理解,他不想再上前去搅乱陆芸那颗悲伤的心。
当大家站在临时搭建的候车棚外挥手告别时,耀明看见了陆芸眼角翻转的泪水,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的工作才能不辜负陆芸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