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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纳德尔卷起铺盖,胳膊上的青筋凸显,剧痛忍无可忍,浑身无力。原本被纱布紧紧包裹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这时,看到了蔷花的脸庞。她一脸素颜,什么话也没有说,低头看着自己。在很久以前,在奴隶市场的时候,她也是以现在的这副模样出现。看起来酷似年轻的公子哥,面带微笑。然而,当纳德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蔷花却唰的一下转身朝窗边走去。

她在采光好的窗户边放下她的工作台,半蹲着展开设计图,完成模型船的剩余部分。当她把纸铺平,咔嚓咔嚓的声音和声声鸟鸣不绝于耳,纳德尔目不转睛的看着被阳光照射的脸庞,什么也听不进去。

如果在以前的话,只制作两个船帆,蔷花不可能花这么长的时间。虽然说她失去了超能力,但是也不可能会这么慢。她因为需要别人的保护而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因为被高马塔伤害过之后,便很害怕会有人加害于自己。蔷花并不是因为纳德尔的千叮万嘱才安静地躲在房间里,而是因为自己害怕别人加害于自己。蔷花目不转睛地缝着船帆,问道:

“还好吧?”

纳德尔有气无力地回答,那声音随着窗户的缝隙随风飘来。

“不好也不坏。”

“没死真是可惜了。”

“真心话吗?”

“随你怎么想吧。与我无关。”

心平气和的蔷花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房间又陷入一片沉寂。

“很幸福。”

认真干活的蔷花停下手里的工作,转头看了纳德尔,他躺在西瓜红的绸缎枕头上,他那消瘦的脸庞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满足。

“是第一次吧,第一次连续几天整天都和你在一起吧。”

纳德尔真不该说出这种话。他用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如果侍女们听到纳德尔对她们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们必定会全身酥软,感动得不知所措。然而,对于一心只对武振上心的蔷花来说,她对这种“甜言蜜语”很是不屑。那天自己对侍女生气,只是暂时利用纳德尔而已,就像以前为了动摇武振的心而利用纳德尔对自己的爱一样利用纳德尔而已。而且……而且那天天气太热了,所以也只是暂时失去了理智,是的,就是这样的。

“这种话还是跟你的妻子说吧。”

“妻子?”

听着蔷花说到妻子这个词,纳德尔愣住了,如果是在暹罗曲国的时候,蔷花所说的他的“妻子”就是那个如同傻瓜一般曾经傻傻地爱着自己的公主。现在才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把恩辉忘得一干二净,就像从未发生一样。记得在暹罗曲国最后一天,假装发生爆炸事故,自己抱着昏迷的蔷花飞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回到事故现场,却看到恩辉公主奋不顾身在火海中寻找自己,侍卫在公主身边围成一团,渐渐消失在火海中。

是的,那天公主可能是在找自己。公主应该是过来的时候目击了事故现场,为了寻找自己的丈夫,奋不顾身地投身于一片狼藉的危险之地……那时候纳德尔立刻转过头来,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抱着的的蔷花,然后又远远地望着公主,祈求公主的原谅。那时候,纳德尔在心里默默地对公主说道:“快点把我忘了吧,和比我优秀的人幸福生活下去,我知道,如果没有和我在一起,你会感到不幸福,但是我还是要回到蔷花身边,虽让曾经海誓山盟,但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你。”

“公主是个好女人。她会与你白头偕老,给你幸福的。你不是说过,你是为了让你的子民饥有所食才把我带过来的。如果你跟公主结婚,那你所期望的这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实现的。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传授于你,关于那天的事故以及以后发生的事我只字不提,我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相信我。让我走吧。”

“我曾经将她拥入怀中过一次。”

原本眼中黯淡无光的纳德尔眼神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虽然公主性格开朗,温柔可爱,但还是无法与你比拟。对于跟公主成亲的事情,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感到很抱歉,我对公主没有爱,那只是一时的欲望在作祟,虽然公主全心全意爱我,但我的心都在你那里。就算公主求我回到她身边,我也绝不会回去的。”

“回去吧,回到公主身边吧,我允许了!”

纳德尔冷冷地看着请求自己回到公主身边的蔷花,黯然失色,心灰意冷,转身躺下说道:

“现在我是主人,你是仆人。我做什么事情不需要得到你的许可。”

“混蛋!”

蔷花听了主仆一说,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天,摔掉手中的帆,扇了他一巴掌。

啪!

一巴掌下去,啪的一声,令人寒噤。纳德尔缓缓转过头,蔷花清楚看到他脸上红红的手印。蔷花义愤填膺,面红耳赤,怒容满面,攥紧拳头,发誓要让他对刚才的言行付出代价。

“你说你是我的主人?看我不把你的舌头给拔出来,就算这辈子做不到,下辈子也一定要把它拔掉!”

“那看来下辈子你得与一个哑巴为伴了。”

即便是遭受到了悲痛至极之事,纳德尔依然悠闲自得,喃喃自语。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按住蔷花,丝毫看不出之前是软弱无力病人。但是蔷花奋力挣扎,胡乱拍打着受伤的纳德尔。

“呃呃!”

纳德尔用尽全力,抓住蔷花挥舞着的胳膊。像第一次中箭时一样,伤口滚烫,浑身刺痛。

“啊啊……啊啊……”

纳德尔紧闭眼睛,深呼一口气,减轻剧痛。随着疼痛的减轻,更加强有力的按住蔷花。

“你给我去死吧!你快去死吧!啊呀呀!”

蔷花疯了一般呼喊着,任何事情都不如自己所愿,因为如此,陌生的身体和心灵都同时发出惨烈的悲鸣。

“我想要回去!我想念武振!我想念我的丈夫,而不是你!啊啊!你去死吧!”

四肢被按住的蔷花拼命摇晃着头来抵抗纳德尔的压迫,此时的纳德尔犹如一头咆哮的狮子,强有力地一把将蔷花拉到面前,怒吼道:

“绝对不会!绝对不可能!我不会死!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去死的!如果我比太子先遇到你,我敢说你肯定不会拒绝我。如果说是我的错,那就是因为我住的地方离你太远了,所以我才会比他晚了一点遇到你!”

纳德尔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眼冒怒火的纳德尔看着蔷花,看似要把她烧焦,但转眼间又如太阳雨一样,瞬间泪如雨下。纳德尔热泪盈眶,潸然泪下,泪水顺势流到蔷花的脸上,当他的眼泪滴落到蔷花的脸上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他全心全意地爱自己,却总是被自己视而不见,他的真心、痛苦、悲伤,他对自己所有的感情都融化在这眼泪之中,他滴下来的眼泪湿润了蔷花的眼角。

“也好好爱我一次吧……求你了……好吗!”

浑身滚烫的纳德尔趴到蔷花身上,深呼一口气,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蔷花的身子颤抖着,热血沸腾起来,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蔷花伸手摸了摸已经冷静下来的纳德尔,微微颤抖的手刚一抬起来,通红的鲜血就从指尖流下来,顿时蔷花惊慌失措,晃动着纳德尔的身体,但毫无反应。与滚烫的身体相比,更为严重的是血流不止。

这样下去的话会死吧?纳德尔很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刚刚还威胁着要杀了他的想法,转眼消失了,现在只求他不发烧,他能活下去。

“纳德尔……赶紧醒醒吧……睁开眼吧……你一直在流血啊……”

蔷花在纳德尔住处的后院仰望星空,这儿好比一轮新月,不知道悲惨命运的自己将在何方,悲凉的月亮里含着她深切的哀伤。蔷花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待命的副官和内官,一起挪动倒在自己怀里的纳德尔。纳德尔粘稠的鲜血流过自己的皮肤,就如血管破裂一般,鲜血淋漓。

她不顾他的安危,径直跑到澡堂里洗了又洗。太可怕了。坦诚相告的话,害怕那颗只为了武振的赤诚之心会掺入杂质。虽然是有点丢人的话,但她常常会对纳德尔产生小小的想法。思绪混乱的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起身走向喷水台,将头浸泡在水里。直到无法呼吸肺快要炸开的时候才肯将头抬起。

“嗬……嗬……”

蔷花膝盖失去力气,瘫倒在地上。初升的月亮像是要给这个可怜的少女一些安慰,将柔和暗淡的月光洒在她身上。蔷花耷拉着肩膀,本能地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呼唤着远方的爱人。

“你在干什么!居然找不到我,不是说好的吗,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你都会在我身边。现在把我忘了,和其他相貌平平的臭丫头在一起生活了是吗?所以不会来找我了吧?你敢试试看!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两年过去了。纳德尔一手操纵的爆破事件,让任何人都猜不到他现在还如此安然无恙地活着。远方波斯国王宫后院里,欲哭无泪快要凋谢的花儿有谁怜?蔷花抬起头凝望着天空。月亮守在自己的位子上,启明星在一旁给它讲故事,月亮似乎笑了。蔷花看着天上的如此景象,回想起了往事。

“月亮旁边闪闪发光的星星们都是月亮的孩子,每到月中,月亮的肚子里就怀满了小星星,等到生下小星星后就又变苗条了。”

而后想起了武振说过要自己为他生很多同样固执的孩子,蔷花陷入那甜蜜的回忆里,心里不自觉地害羞起来。

“月亮……月亮您也会去我的祖国吧?如果见到我的爱人,请帮我转达吧,告诉他蔷花在这里,看到您就跟着您来找我吧,让他来把我带走,可以吗?请在我的赤诚之心褪色前找到我吧。”

眼睛是火热的,心却是凉的。蔷花双手环住自己颤抖的肩膀站了起来。要睡觉了,什么也不想,就这么睡吧……蔷花拖着无力的双腿,踉踉跄跄地消失在黑暗中。听到蔷花急切愿望的月亮,也不过只是个月亮而已,似乎无法读懂她的愿望,它随后便被浓厚的乌云遮住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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