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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太和22年4月春天

“娘娘,您不能这样做啊,太子邸下知道的话……”

“只要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闭嘴,快过来帮忙。”

娘娘的这一副装扮,让她看起来像个刚满12岁的公子哥。她旁边跟着一个慌慌张张的大块头男人,大块头在听到主人叫自己闭嘴之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紧追在主人身后。不知道什么事情那么值得高兴,蔷花摇着扇子,迈着比高官贵爵都还要傲慢坚定的步伐穿梭在人群中,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终于不用看见总是叨叨絮絮、说这也不准那也不行的侍女总管和师傅们了,蔷花的心情真是畅快。蔷花成为太子妃已经有4年了。虽然太子在宫里时,她觉得宫里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但是一旦太子要去训练、要去打猎,在自己不得不与他分开的日子里,王宫对于她来说无异于地狱。迫不得已只好装扮成男孩儿的模样溜出宫来吹吹风,消解一下无聊。

这一身装扮让她看着就像是个长得相当标致的男孩儿,头发用镶着琥珀的黑色绸缎束起,穿着雪白的长袍和裤子,这里那里到处转悠着。她走在喧闹的街道上,浑身散发着在王宫里未曾有过的活力,在这里光是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她都觉得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蔷花穿梭于摆放着漂洋过海舶来的珍贵物品的商店,看到人们自言自语朝一个方向涌过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也跟着走过去。这时一直跟在她后面的护卫武士大叫起来,拦在她的前面,说:

“不行啊,那里,您可不能去那里啊。”

护卫武士张开双臂阻拦着蔷花,但她并不理会他的阻拦,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三三两两女人蜂拥着朝一个地方跑去,貌似那边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演。蔷花决心一定要去观看那稀罕的表演。

“让开。”

她严厉地命令道,一点也不像个小孩。蔷花每往前走一步,护卫武士就紧跟进一步,不停地哀求道:

“娘娘,您就饶过微臣一回吧。不要去那里,我知道有好玩的地方……呃!”

蔷花不但没有答应他的哀求,反而转过身来,狠狠地在护卫的小腿上踹了一脚,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他的小腿踹断。

“你再敢多嘴的话,我就把你阉了,让你成为太监,知道了没?让开!”

蔷花用银铃般的嗓音朝比自己身体大两倍的护卫武士狠狠地说道,在用力踹了一脚他的小腿之后,她便双眼闪烁,跟着人群往前走。护卫武士的小腿疼得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跟在主人后面。

铁链将脚腕上的幼嫩的皮肤都磨伤了,他每移动一下,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就钻心而来,手腕上也如此。他待在奴隶贩子的监狱里已经四天了,今天终于被拉到奴隶市场上来了。这一刻,才真正是纳德尔为了完成国家使命的开始。看着眼前奴隶买卖的过程,纳德尔的脸不由得黯淡下来。一个跟自己似乎是同辈的奴隶,正被当成畜生一样被剥开衣服,任由购买者随意观看,他为了拒绝这样而避开主人的手,但是他的抗拒马上就换来一群健壮男人的一顿暴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奴隶被拉了起来,一副自暴自弃的状态,任随着主人拉拽着,主人用二两金币就能将他买走。

“走!上去!”

凶狠的男子用木棍噗地刺了一下纳德尔的后背,他便踉踉跄跄地走过阶梯,走到了卖台上。纳德尔一出现,人们就都瞪大了眼睛。他的头发闪着如同阳光一样的光芒,白皮肤,匀称的身材,还有像翠玉一样散发着绿光的眼球,他成为奴隶市场上仅存的新商品。奴隶贩子看到人们惊叹的神情,也跟着兴奋起来。

“来来,这个家伙是波斯奴隶,是个上等货。懂得说一些我们的话,只是有点结巴。看这脸蛋,简直就是极品。另外,他还武艺高强,一般的武士还不能跟他相比。”

奴隶贩子为了肮脏的钱,用肥肥的手指抬起他的脸。一个看起来阴险毒辣的老贵族开口问道:

“身体健康吗?”

“当然,来,来看看吧。”

奴隶贩子用手粗暴地抓着他胸前破烂的衣服,瞬间将那衣服撕扯掉,露出了雪白的皮肤和厚实的肌肉,人们见状,不由得纷纷举起手来。

“金币五两!”

“八两!”

这里那里到处都有人在举手,价格离谱地涨了起来。纳德尔在找一个戴着蓝色头巾的人,那是和自己约定好的买家。他甘于忍受这样的耻辱,选择成为奴隶站在这里,是因为这是作为外国人的自己进入暹罗曲国的唯一办法。为了完成肩负的使命,他想要被卖到掌握造船领先技术的船匠那里,在那里学习造船的方法和最先进的航海技术等各式各样的技术,然后回到本国。纳德尔看到和自己签下契约的船长,终于放心了。只见留着白花花胡子,戴着蓝色毛巾的男人举起了手。

“金币十两!”

似乎为了让纳德尔安心,男人朝他点点头,将手一举,提出比别人高出很多的价格,当他再次举起手的时候,价格已经抬升到了二十两。就算是再抢手的奴隶,一个就要二十两金币的话,换成是别的奴隶,这钱都可以买十个了。人们摇摇头,放弃了举手。奴隶贩子观看一会之后,正准备下最后的结论。

“还有人要出更高价吗?那么一……二……”

“金币五十两!”

听到金币五十两,人们惊讶地睁大嘴巴,转回头看去。冷不丁来了一个妨碍者,纳德尔惊讶地抬起头。器量真大,开口就是五十两,只见一个年幼的公子用扇子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大块头的男人在保护着他。看那华丽的穿着和傲慢的步伐,就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这么高的价格,让船长忘记了要再次举手拍卖,就在他发愣的瞬间,奴隶贩子为了稳赚这突然飞来的横财,赶紧地将买卖敲定了下来。

“一、二、三!成交!”

现在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的船长站出来收场。眼看公子提笔就要签买卖契约了,他赶紧纠缠道:

“公子,我再加金币十两,你将他让给我吧。”

“不可能。”

这个小公子,看起来好像还没过变声期,声音像小姑娘似的,但是他坚决地拒绝了男人的请求,这让男人感觉相当地可恨,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按照和波斯人签的契约,自己要将那个人带走才行,所以船长再次郑重地恳求道:

“再多给五两……”

船长的让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但是公子假装没有听到船长的话,从袖子里掏出钱袋,他接下来的话让纳德尔感觉自己遇到了件大好事。

“金币二十两。剩下的钱等将这人带到朱罗厚将军的府邸之后再支付。”

说的是朱罗厚吗?那可是国王的左右手,掌管暹罗曲国六部的总管啊。再加上他还是即将要继承王位的太子的丈人,他虽然不是王族,但地位也仅次于王族。暹罗曲国语言的语速虽然很快,但是纳德尔分明还是听懂了朱罗厚的名字,他便用目光阻止再次向男孩请求的船长。但是在看到公子朝点头哈腰的奴隶贩子抛出讽刺的嘲笑之时,他的脊梁骨感觉到一阵寒意。

那明亮的眼睛就像是姑娘家一样,嘴唇也是鲜红鲜红的,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男孩,却浑身散发着一股顶天立地大丈夫的气息。他支付高价来买自己,却再也没有仔细地查看自己,悠哉悠哉地消失在人群中。自己现在的命运已经被掌握在那个消失了身影的男孩儿手上。

“我买的奴隶,漂亮吧?”

蔷花忽然转过头,看着走下卖台的自己的新玩具,笑眯眯地朝护卫武士问道。

“可是娘娘,金币五十两的话,可以买一艘相当不错的船了。一个奴隶……”

“你是真的想变成太监吗?”

听到主人无比冰冷的话语,明白自己失误的护卫武士赶紧地转移话题,说道:

“娘娘真有眼光。在暹罗曲国,再也没有那么漂亮的人了,真的非常漂亮。”

“哼,看你这奉承的模样,你确定你不是太监吗?”

蔷花看到为了迎合自己的心情而态度有所转变的护卫武士,突然就耍弄起他来,嘴巴笑成了一弯半月。护卫武士执意劝阻自己也是有理由的。蔷花是第一次看到奴隶市场。在进入那个地方的瞬间,她就脸红了,看过一会之后,她甚至感觉到恶心。几乎全裸的奴隶们,全身到处都是伤,就像禽兽一样,蜷缩着,不断地挨着棍子,就连让人羞愧的部分也都裸露出来。在蔷花皱着眉头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卖台上走来了一个引人注目的人。金闪闪的头发下是白玉一般的皮肤,在看到他的瞬间,蔷花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词,那就是“独一无二”。“唯有我可以拥有这个美丽的男子。”“独一无二”这个词引起蔷花强烈的占有欲,使得她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来。“把他带回去,教授他更高的武艺,让他做我的护卫武士?先别说是那让人着迷的体形,就是将帅气的他带在身边,也会令所有人为之惊叹吧?嚯嚯!”蔷花的步子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武振都已经喝了两杯茶了,还是没看到自己的另一半出现。不耐烦的武振拍起了茶桌。长时间的训练一结束,他就希望能见到自己那可爱的另一半,拜见过国王陛下之后,便马上拖着疲倦的身子前往红玉堂,但是并没有像自己期待的那样看到不穿鞋就跑出来拥抱自己的蔷花。迎接太子突然到访的只有慌慌张张的侍女们。只见侍女们回答说蔷花说要去书库看书,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虽然把整个王宫都翻找了一遍,但是就连她的裙角也没见到,这样看来她肯定又翻墙出去玩了。还好她带着护卫武士出去,这让太子放心不少。但是如果想要改掉她动不动就忘记自己太子妃的身份,以及那个翻墙出去的坏习惯,还真是得伤脑筋。自己赶往蔷花最后肯定会去的娘家,在那里等了超过两个小时。这一切都是拜父王和母后所赐啊。

蔷花是母后唯一的好朋友的独生女,小小年纪就进宫来,因为觉得她可怜,所有人就都偏袒着她,让她现在养成了人小鬼大、气焰嚣张的品性。以至于她胆敢翻墙出宫去玩。太子下定决心,今天非要纠正一下她的坏行为才行,正在这时丈母娘走了进来,惶恐地禀报道:

“太子邸下,这真是让人惶恐不安……已经派人去找太子妃了,请您再等等。”

“不,这也要怪我自己,我也去找找看。”

丈母娘低着头,忧心忡忡地行完礼出去之后,太子便带着副官往外走去,刚走下石阶就发现有一个男孩儿轻快地从围墙外翻进来。武振皱起眉头,抓起像风一样飞来的男孩儿的后脖子。

“谁啊?还不放手?”

“朱蔷花!”

“嘻!”

在怒气腾腾的武振的咆哮之下,蔷花的脖子像乌龟一样缩了起来。

“太子邸下……您来啦?”

“我说过,你再次装扮成这样溜出宫的话,我就狠狠地修理你。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不然,你是在无视我的话吗?”

“没办法,太无聊了……”

看着蔷花完全一副男孩子的装扮,他不由得啧啧咂舌,帮她解开束头发的绸缎带子,将高高束起的发髻解下来。那秀发的颜色,就如同闪着月光的深海颜色一般,头发哗啦啦散开之后,武振满足地笑了,一把将蔷花抱起来。

“也不跟那么久不见的夫君打招呼?”

听到他那样问,蔷花挣脱开他抓着自己脖子的手臂,快速地朝他的脸颊亲上一口,眨着眼睛问道:

“你不想我吗?”

“呵呵,现在对夫君也也不用敬语了啊。”

他虽然故意用责备的语气说道,但是却没有不高兴,眼角带着笑意的武振抱着蔷花往大门走去。

“这么轻,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嫁人?不是叫你不要想着学习,只管吃和睡吗?”

她虽然如此可爱,但还没有成长为女人。至今还没有能合房,这让武振很不满意。他将自己雕像般的脸靠近蔷花,想吓唬吓唬她。蔷花撇了撇嘴,说道:

“我是猪吗?只管吃和睡?”

“看来你是不想嫁给我啊?那么我要看看哪里有漂亮的宫女……”

“什么?放我下来!”

武辉将生气的蔷花紧紧地抱在怀里,在她耳边悄身声说道:

“快点长大吧,按侍女总管所说,要等你的屁股像月亮一样圆,胸部也丰满起来,我们才能真正的结为夫妻。”

今年已经16岁的武振,虽然还年幼,但是因为蔷花,他真的是费劲了心神。在他的眼里,蔷花分明已经是女人了,但是母后和侍女总管都说她还没成长为女人,所以没有让他们合房。在睡觉的时候他俩就算是找各种理由要睡在一起,两人紧紧握着的手最后也会被侍女总管掰开。已经通晓阴阳之理的武振,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偶尔也会被周围一些如花似玉的侍女们所诱惑。但是他一忍再忍。他决心一定要忍到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命中注定的有缘人蔷花结为了夫妻为止。因为武振隐讳的缠绵细语,蔷花耳根都烧红起来,微微翘起眼睫毛,喃喃自语道:

“傻瓜,这与屁股和胸部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那么是哪里应该更大呢?”

蔷花看到这像熊一样总在问敏感问题的武振,一会叫他傻瓜,一会又骂他笨蛋,自己却在那乐呵呵地笑着,而武振则觉得就连她那傲慢无礼的语气都是那么的可爱,也在不停地耸着肩膀。在旁边守护着他们两人的副官轻轻咳嗽一声,表示有人,说道:

“邸下,有人在看着呢……”

“看就看吧。今天穿的是便服,没人知道我是太子,没事。”

武振那样回答道,搂住和自己看法一致而嘻嘻笑着的蔷花,往大门走去,将她扶上自己的马。武振用结实的胸膛将蔷花包围在怀里,随着一声吆喝驾起了马。

“呀!”

就在马蹄声越来越远的时候,随着咣当咣当的声响,纳德尔到达了朱罗厚家门前。他一次也没有赤脚走过路,细皮嫩肉的脚踩在石子和沙粒上,全身都疼痛起来。他的血一点一点地滴在不软不硬的地上。比血还红的夕阳从高耸入云的屋顶上倾泄而下。拖着纳德尔的奴隶贩子把买卖契约拿给看家的人看,管家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契约书之后,由不得啧啧咂舌。

“看来娘娘又出去了啊。金币五十两。请稍等。”

“如果说是娘娘……”

“什么娘娘!”

难道刚才那个年幼的公子就是太子妃?听到奴隶贩子的疑惑之后,管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便赶紧地将纳德尔交给下人,将沉甸甸的钱包递给了奴隶贩子。奴隶贩子离开之后,管家解开纳德尔的铁链,带他前往住所。纳德尔放下波斯的一切,以奴隶的身份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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