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夫人下了车，皱起眉，嫌弃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紧接着七小姐也从第一辆马车上跳下来，环住邓夫人的胳膊。
坏掉的锁躺在院门前的杂草上，邓夫人看了锁和开了条缝的门，朝绿柳扬扬下巴。
绿柳立刻出列，身形有些摇摆地走到院门前，轻轻敲了门。
绿柳的指节还在门上，游月红就拉开了门。
在邓夫人刚出面时，游月红如同一只鼓胀的刺豚，然后在弘七的注视下一点点瘪下去。
她放下衣袖，擦干净手，往院门口走去，对着弘七丢下一句，“就该打晕她。”
敲门声响过两声，游月红就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
邓夫人冷眼看向游月红，露出了然的笑，她的目光越过游月红，向院内望去，“梨儿呢？”
游月红不搭茬，直挺挺地堵在院门口，“邓夫人所来为何？”
七小姐抱着邓夫人的胳膊，眼睛滴溜溜地打量游月红。
绿柳见院门开了，就低下头无声地退到邓夫人身后。
邓夫人没有发话，剩下的两辆马车上的人一动不动，只有马匹发出一两声响鼻。
邓夫人站直在游月红面前，语气薄凉，“没想到皇后也在寒舍。”
游月红脸上泛出温和的笑意，“看到我在，还不行礼？”
邓夫人静了片刻，院门前只与一片寂静。
七小姐也没开口，整个人如同乖巧的玩偶挂在邓夫人手臂上。
山风徐徐吹过，扶动院门前几人的头发和衣摆，后面停止的马车车帘也轻轻抖动。
树叶相互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风中带着山泉的甘甜和草木的清香。
邓夫人眯了眼，抬手在脸庞一侧挡住风，不急不缓地开口，“皇后不在皇宫，闯进邓家小院，不知有何解释？”
游月红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邓夫人出现在院前时，她知道听不到什么好话，在绿柳请她们到邓家时，她知道要面对邓夫人，在一个月前游家遭难后，她知道邓夫人不再姓游。
即是如此，听到邓夫人的言论，游月红眼前发黑，四肢冰凉，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住，她腮帮子有一瞬鼓起。
不过一瞬，她立刻恢复，脸上笑意不减，“邓夫人是在窥探皇室行踪？”
游月红一瞬的变化邓夫人看在眼里，越发气定神闲，“只是担心皇后安危罢了。”
邓夫人的视线在院内长出的杂草上略过，“没有随从难免会遇见危险。”
游月红挡不住邓夫人的探寻，就没再去挡，听着邓夫人暗含的威胁，几乎要从鼻腔发出冷哼。她忍了忍，“在自家的地盘上能有什么危险？”
七小姐安静了半晌，听二人打着机锋，忍不住显露自己的本领，“先前请你你不来，没想到会自己跑到邓家小院来。”
“放肆！”游月红忍了许久的怒火找着了出口，她脸色一下冷凝，看也不看七小姐，“这就是邓家家教？”
七小姐被吓了一跳，一下住了嘴。
邓夫人不着痕迹地护住七小姐，直面游月红，“皇后——”
“你也知道是皇后。”游月红借着气势，逼压向邓夫人，“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邓夫人是游月红姑姑，她贯穿了游月红的童年，出嫁后也经历了游月红成长，现在，她看穿了游月红的意图。
“现在皇城危难，什么皇后邓夫人都不过一个身份，我们换个身份谈如何？”
游月红知道两人达成了共识，略过邓家提前逃难的质问，心平气和地开口，“这院子可不是姑姑的。”
……
虽说白玉山没什么特色，但山上的游家小院占据了好地方。
它在山脚和山腰之间，背靠山脊。
院边生长着不少绿植，遮住小院，无法一下找见，可在小院里，能从树缝空隙间看清山脚的来人。
这是游月红大哥一时好玩，按照军书和白玉山地形图找着的地方。
七小姐听见游月红的称呼撇了嘴。
邓夫人好笑地又往身后藏了藏七小姐，“怎么不是？皇上善心，允许出嫁的游家女儿继承游家财产。”
游月红的四肢更冰凉了，她不得不将手拢在袖子里，试图给自己一点暖意，“你还知道你是游家女儿？”
“邓家围攻游家的时候你不是，常景全发难的时候你不是，游家问斩的时候你不是，分游家财产的时候你倒是了？”
游月红无法也不想掩饰自己脸上的讥诮。
邓夫人几乎是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七小姐先忍不住回呛，“你又做过什么？”
风停了，所有的声音和味道都消散了。
游月红看也不看七小姐，死死地瞪着邓夫人，“姑姑，你连头七，都没去上柱香！”
邓夫人不见愧色，反而怜悯地叹了口气，“月红，你即叫我声姑姑，今日我便全了这份血缘亲情，替我大哥教导你一番。”
游月红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邓夫人从七小姐怀里抽出手，拦住她的肩头，“小七你正好借这机会学一学。”
“游家叛国。”她先声定了罪名，将世家联合做的事归在游家身上，“这是第一等罪。”
不等游月红反驳，邓夫人就继续开口，“背弃了世家，又无法取信于皇上，落得众叛亲离，这是咎由自取。”
游月红紧紧咬住牙，眼神发狠。
邓夫人却从游月红的愤怒中获得了支持，越发从容，“没有识人之明，也不懂风险分担，游家早就该被剔除世家了。”
游月红反而冷静下来，她冷冷的看着邓夫人，“游心蓉，游家最大的错，就是把你养大了。”
邓夫人只一笑，“游家早没了，现在，还请皇后不要私占民宅。”
游月红不动。
…………
又起风了，这回的风比之前的要大，杂草贴附在地面，车帘在风中猎猎做响。
“笃。”
邓夫人脸色大变。
箭擦过她的耳环，牢牢钉住马车的车帘。
七小姐后知后觉地发出一阵尖叫。
侍女们抖着腿连忙站在邓夫人身前，剩下的两个马车上传出阵阵骚动。
邓夫人脸色惨白，没功夫教训这种没规矩的行为。
弘七站在正屋门口，弯弓搭箭，箭尖反射出锐利的光，刺得邓夫人浑身一颤。
“吵死了。”弘七小声嘟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