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青年闭着眼睛跪在客房的小尊佛像前。
他的表情很平静,也许是在默哀,也许是在想着别的事情。尤其是他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没有一丝的人情味。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
一会儿后,他走出客房来到了院子里,仰望着天空。天空万里无云,一片蔚蓝,可是望着天空的男子眼中却满是孤独。
他把用稻草包好的东西扛在肩上,这时——
“这次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公子。”
“……”
黑衣青年身子僵住了,看到一个俊秀的青年站在客房的一个拐角处,这个青年正是蒋天麟。
“看来,我们的很有缘啊。”
黑衣青年看着蒋天麟,轻轻地问道:
“原来你也在金月寺留宿。”
“是的。”
蒋天麟微微一笑,开始自我介绍:
“小生龙白君,是个商人。”
黑衣青年轻轻抱拳:
“我叫射文岛。”
“射文岛。”
蒋天麟听到他名字的瞬间,就觉得他很亲切,蒋天麟亲切地说:
“一年前见到射兄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还想着有时间的话要和你聊聊呢。”
怪异青年射文岛看起来很孤独的眼神里有一丝异样,从小到大,除了抚养他长大的养父母,他还从未遇见过关心他的人。
看到蒋天麟热情的微笑,听到他亲切的话语时,他觉得曾经冷漠的心里刮起了一阵暖风,淡漠的表情这才慢慢变得柔和。
他郑重地说道:
“小生也希望能与你畅聊,可惜我还有事情。”
蒋天麟温和地问道:
“你要去哪里?”
“去开封办点事情,大概明天就会回来了。”
看到蒋天麟脸上不悦的表情,他接着说:
“因为要为养父守孝,回来之后大概会在这里留宿百日。”
蒋天麟想起了昙云老禅师的话:
可是这位年轻的施主似乎也打算离开了。
这时,射文岛抱拳说道:
“如果明天你还在这里的话,我也想和你畅聊。”
蒋天麟笑笑:
“我也是要暂时离开一下,大概后天就回来了。”
射文岛点点头:
“后天我还在这里,应该有时间的。”
他轻轻地低头和蒋天麟告别后往寺外走去,蒋天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禁暗暗赞叹:
“和第一印象不同,是个很有礼貌的朋友呢。”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射文岛很亲切,或许这是命中安排好的吧。
一会儿后,蒋天麟也走开了。
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中年僧人,是中午他给钱的那个中年僧人。
“阿弥陀佛,龙施主,你在观景吗?”
“是的,托您的福。”
蒋天麟发现他的嘴角有油渍,心里苦笑,这个中年僧人肯定是从外面回来的。
“我想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为龙施主拜佛祈福。”
听了中年僧人的话,蒋天麟摇摇头:
“我很感谢,但是没必要这样,还有,擦掉你嘴角的油渍,别让老禅师看见了。”
听了蒋天麟的话,中年僧人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还敢否认吗?果然,中年人开始解释:
“别,别误会,小……小僧……绝对没有偷吃狗肉!”
“狗肉?”
蒋天麟惊讶地反问道,僧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更加惊慌:
“只,只喝了点酒……只是尝尝味道罢了,绝对没有多喝……”
“啊,天啊!”
他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还喝酒了吗?”
蒋天麟这次是真的想要叹息一下了,可是僧人太过于惊慌了,不断地用胡话辩解:
“我没有错,我不,不想吃的……是香月一直让我吃的……”
“还有女人!”
蒋天麟再也不想听下去了,断然转身。
中年僧人这时意识到他所犯的一连串的错误,悔得都想把头发揪下来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覆水难收,他急忙喊道:
“龙施主……求求你,别和老禅师……”
蒋天麟冷冷地回答道:
“也不值得我告诉他。”
“呼!”
中年僧人脸色苍白,但还是安心地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谢谢施主。”
蒋天麟对他心生厌恶,看也不看他一眼,往昙云老禅师的禅房走去。
所幸上官秀娥已经醒了,昙云老禅师正在旁边念经。
“你醒了,姑娘。”
蒋天麟说道,上官秀娥赶紧起身,问:
“谢谢你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看来她已经从昙云老禅师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蒋天麟只是淡淡地说:
“遇到这种事情本就应该出手相救,姑娘不必太客气。”
上官秀娥想起不久之前遇到的事情,心里顿生羞耻感:
“这个人都看到了吗?”
这时昙云老禅师说道:
“阿弥陀佛……龙施主,请离开吧。”
蒋天麟起身后低头行礼:
“老禅师,那么我们后天再会。”
昙云老禅师没有回答,只是念着佛号,蒋天麟往外走,说道:
“姑娘,我们走吧。”
上官秀娥静静地跟在蒋天麟后面。
上官秀娥每走一步,都觉得脖子在隐隐作痛,她心里着急,因为想要尽快回到龙门钱庄,告诉父亲玉柳香被绑架了。
昙云老禅师看着他们的背影,缓缓闭上双眼。
蒋天麟一边下山,一边想着他的住宿问题:
“桂默大概后天回来,所以我要呆在开封府等他回来。”
他回头看着上官秀娥问道:
“姑娘,你家在何处?”
上官秀娥回答道:
“龙门钱庄。”
蒋天麟很惊讶:
“龙门钱庄?那你和上官大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
蒋天麟的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事实上他觉得很意外:
“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上官红的独女,将来继承龙门钱庄的人了?”
上官秀娥看着蒋天麟惊讶的神情,心里有点得意,另一方面又好奇蒋天麟的身份。
“这个人是谁?不像文人,更不像武士。”
她偷偷地看着蒋天麟:
“虽然玉公子也是个美男子,可是他更有魅力,长相俊秀,还散发着一股男子汉的气概。”
上官秀娥笑着问道:
“要是父亲知道你救了我,一定会重谢你的。”
蒋天麟只是苦笑,什么也没说。
两人继续沿着山路下山。
不知道走了多久,蒋天麟突然觉得怪怪的,回过头一看,吓了一跳,远处正冒着滚滚浓烟。
“是金月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昙云老禅师的话:
如果施主你不带着女施主离开的话,你们和金月寺都会招来大祸的。
蒋天麟心里咯噔了一下:
“原来老禅师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蒋天麟心里更加着急了,他做不到袖手旁观,停了下来:
“姑娘。”
“怎么了?”
上官秀娥正在想着什么,却被这一叫吓了一跳,她惊讶地望着他。不知道上官秀娥刚才在想了些什么,一脸喜色。蒋天麟对她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啊?你要去哪里……”
上官秀娥话还没说完,蒋天麟就一跃,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喂!”
上官秀娥提高嗓门叫着蒋天麟,可是蒋天麟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的声音从十余丈之外传来:
“如果我没回来的话,姑娘你就自己下山吧。”
上官秀娥咬着嘴唇:
“怎么有这样的人啊?”
因为生气,她蹙着娥眉,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也发现了蒋天麟朝那边冲天的浓烟处赶去。
“这是!”
她也被吓到了,知道了烟气冲天的地方就是金月寺,她之前就是在那里疗的伤。
“是失火了吗?”
上官秀娥脸色大变,这才明白蒋天麟为什么丢下她离开,看着那边烟气冲天的地方,她突然觉得心里很害怕。
昨天和今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对于她这个不谙世事小女孩来说实在是承受不起。
金月寺是五百年前唐代的玄僧金月大师创建的,创建至今从未遭受过任何的动乱。虽然不是个大刹,但是它的位置山水秀丽,培养了很多佛门弟子。
可是现在金月寺遭遇着建寺以来最大的危机。
大雄殿。
雄壮宏伟的大殿前跪着一列列的僧人,被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包围着。令人惊讶的是,昙云老禅师被推倒在了院子里。
大雄殿的台阶前,一个竹笠人站得笔直,注视着院子。
奇怪的是,他的竹斗笠,鞋子和长衫,还有头发,甚至连眉毛都是白色的。
竹笠怪人左手里抓着一束白蔷薇,竹笠下露出来的脸看起来竟然是那么的温柔。
咻咻咻!
十余名黑衣人从四周聚集到了院子里。
竹笠怪人温柔地问道:
“怎么样了?”
一个黑衣人恭敬地弯下腰回答:
“全都搜遍了,可是没有找到那个丫头。”
“是吗?问过那些僧人了吗?”
“是的,全都说不知道,看来要严刑拷打才行。”
黑衣人眼神犀利地盯着跪在院子里的僧人说道。
竹笠怪人咂舌:
“啧啧!寺庙是多神圣的地方啊,怎么可以随意对待僧人们?”
他看着倒在一旁的昙云老禅师,语气温和地说道:
“快把那个老禅师扶起来。“
“是。”
另一个黑衣人站出来扶起了昙云老禅师,竹笠怪人慢慢地步下台阶后,恭敬地朝他问道:
“老禅师,手下人无礼,还请见谅。”
昙云老禅师只是淡淡地念道:
“阿弥陀佛……哪里哪里。”
笠人依然很严肃地说道:
“在下西门彪,现正在寻找一位少女,之前有人把她带到过这个地方,所以才找到这里来。这期间属下无意冒犯,还请多多谅解。”
昙云合掌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施主在说什么。”
西门彪慢慢地解释道:
“在离金月寺五里远的一个地方,我的属下被杀了。有人带走了我们抓到的少女,还把我的属下都杀死了。”
“阿弥陀佛……”
西门彪依然微笑着,接着说:
“我们刚开始也不知道那个少女到底是谁,但是打听后才得知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所以一定要找到她。还请老禅师多多协助我们。”
昙云已年过百岁,自然明白西门彪的意思,知道他正在寻找上官秀娥。但是作为一个出家人怎么能把一个柔弱女子交出来呢?
“呵呵,贫僧不知道,寺院里从来没有过女人。”
“嗯。”
西门彪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白蔷薇,对着黑衣人命令道:
“砍了吧。”
他的嗓音是那样甜美,温柔,好像是对恋人说话一样。
命令一下,就发生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可怕残忍的事情——
一共十名僧人,一个黑衣人挥舞剑,噹一声,把站在右边的僧人的脖子砍了下来。
“呃啊啊!”
垂死前的惨叫回荡在寺庙的上空。
“阿弥陀佛……”
昙云顿时脸色苍白。僧人们吓得脸色乌黑,极度的恐惧感压抑着他们的内心。
西门彪依然温柔地说道:
“听有的僧人说,就在刚才这里来过两个男人。”
他把白蔷薇放到鼻尖下,嗅了嗅香气。
“老禅师,那两个男人现在在哪里?”
昙云摇了摇头。
“不知道”
“砍了。”
西门彪温柔的命令一下达,黑衣人又用剑一挥,顿时另一个僧人的脖子处喷出鲜血,撒向空中。
真是惨无人道的行为啊。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们,被黑衣人们像砍稻草一样随意地杀掉了。目睹了这一切的西门彪,依然面不改色,一脸的平静。
昙云瑟瑟发抖,念着佛号:
“阿弥陀佛!你们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西门彪平静地说道:
“老禅师,我平生还未失误过。她叫上官秀娥,我们寻着她的血迹一直跟过来,知道她肯定来到这里了。”
“老衲不知道。”
昙云闭上了眼睛,西门彪扬了扬嘴角。
“砍了。”
他再一次下达杀人令,黑衣人又举起了剑。
跪在西门彪面前的正是那个拿了蒋天麟给的银子去买狗肉吃的僧人,他四肢发抖,喊叫道:
“禅……禅师!我不想死。求你替我说说话。为了保护他们我们就要死吗?嗯?呃嗯嗯……求您了!”
西门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望着这个假僧人说道:
“这位僧人还是很明智的。”
假僧人连连磕头,双手祈求道:
“禅师……求您了……!”
昙云看着他,严肃地说:
“正吾,不要害怕。这样苟且地活着,还不如光荣地死去,要遵循菩萨的教诲。”
但是正吾脸上已经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鼻涕,身子在一个劲儿地发抖。
“哎呀!我不想死!虽然死了可以早登极乐,但还是活着好啊。求您了……禅师!”
“阿弥陀佛……”
昙云闭上了眼睛,他充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愤怒和失望,好像对他已经不抱一点希望了。
西门彪的眼神忽然变得怪异起来。他向前走到正吾面前。
“大人,饶……饶命啊。”
正吾望着他,苦苦地哀求着。西门彪悄悄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