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们羞辱我,羞辱我的母亲。
我恨这世间恶人,得不到惩治。
我也恨自己无能,救不了一个无辜之人。
火势越来越猛,已经有烟飘过来,我被呛得咳嗽连连,渐渐呼吸都困难。
我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我却犹豫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总好过我这些年压抑地活着。
可看到刘莜莜的尸体,毫无生气,满是冰冷,我却想活下去了。
一楼是火源,肯定逃不出去。我迈着早已发麻的腿踉跄着来到二楼窗前,拉开窗子,眼一闭,跳了下去。
工场一楼层高往往很高,虽说是二楼,可离地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落地的时候,我能很清晰地听到到脚腕上的骨头断裂移位的声音,也能感受到脚底疼得无法着地。
一时之间的痛楚麻木了我的神经,以至于我忘记现在身处火海附近。
和越发汹涌火势作伴的,还有滚滚的浓烟。
我被浓烟呛了好几口,才恢复了意识。
脚不能行,我就以爬代走。本以为至少得爬他个几十公里,却没想到,刚爬出不远,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停在了我面前。
看不清车牌,但这车很眼熟,我那所谓的父亲就有一辆。
我不想让他瞧见我这幅狼狈的样子,强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可却徒劳无功。
所幸,从车上下来的不是我父亲。
“兰栎哥哥。”
我们不过只有数面之缘,他却还记得我。阿阳那时说话还是奶声奶气,他背着书包想要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可到底相差六岁,我全身的重量压根不是他能承受的。
最后是司机把我抬上了车,送去了医院。一路上,阿阳静悄悄地打量我,想问问题,但都憋住了。
我呛坏了肺,咳嗽不断。一直到我包扎好躺在床上,阿阳才解开红领巾,折好放在书包旁边,搓搓手问我:“你这伤是从楼上跳下来了?为什么要跳楼?”
我笑笑,还是没有瞒他,“不跳下来,会死。楼里有大火,可我想活下去。”
阿阳早已过了追问“为什么想活下去”这个问题的年龄,我的事情他在家大抵也会听说一些。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身出门,替我打了碗清粥回来。
“林女士说,生病的人喝粥会好得快,我已经让徐叔回去盛骨头汤送来了,一会儿给你喝。”
“谢谢。”
我低声谢过,转头看向窗外。
楼层很高,抬眼即是白云。我是第一次住进这种豪华单人病房,独享安静的同时,也必须承担寂寞。
阿阳是被他母亲接走的。
临走时,她付清了我住院所需的所有费用,还提了一袋我从没有尝过的进口零食放在我的床前。
她看我的眼神里没有厌恶,只有那一抹没有被隐藏住的同情。
我已经沦落为被别人同情的对象,可却不是堕落。
大火烧没了刘莜莜,烧掉了我过去所受的耻辱,现在的我,是新生的我。
一个身披仇恨,向善诛恶的兰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