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郡王府-郎月园晨曦院
誉郡王府的郎月园是阳京四大名园之一,里面每一处的风景都让人流连忘返,而晨曦院在郎月园山冈上独成一园。
一位背着药箱,留着白白的长胡子,鹤发童颜的老人气不带喘爬完长石梯,急忙忙地进了圆月门,走过石子漫成甬路,潺潺流水的小溪,踏过石桥,经过清幽宁静的竹林,待眼界开阔时,便看到依溪而建的修舍,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小径两边一盏盏璀璨的落地灯,宛如一条蜿蜒的金龙,小溪烟云弥漫,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剑晨一直在屋外候着,一看到老人,赶紧地迎上来拿过沉重药箱,责怪道:“梅大夫,你怎么现在才来?”
“宗主,现在怎样啦?”梅鹤生边快步往屋里走便问道,并不理会他的责问。
“毒性刚刚发作了。”剑晨紧跟在后面道。
梅大夫称东阳宸为宗主,因为东阳宸是无极宗的最高掌权者,它是一群奇人异士形成的江湖帮派,里面每个人在江湖上都是能排上号的。而梅鹤生也是无极宗的人,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医术精湛,只为无极宗的人医治,不过有些极具挑战性的病症,他也会出诊。
梅鹤生踏进屋,就看见那平时如谪仙的人,此时虚弱躺在床榻上,被疼痛折磨得有点狼狈,脸色苍白无色,发丝凌乱,汗珠源源不断从头流下来,都痛成这样,却连一声微弱呻吟都没有。急忙走过去,推开坐在床头锦杌为东阳宸擦汗的男子,坐下道:“宗主,恕属下来迟。”
东阳宸朝他虚弱一笑,不以为意地道:“无碍,这会我还能忍。”
梅鹤生凝神为东阳宸把脉,片刻,打开药箱,拿出一粒药丸喂东阳宸吐下去。又拿出一包药,递给剑晨吩咐道:“剑晨,去叫孔嬷嬷把这药煎了,三碗水,水沸即可,快去!”
剑晨拿着药立马跑出去找孔嬷嬷煎药,梅鹤生对刚刚推开硬朗的青年道:“智杰,你去让人浴桶搬来,还有烧两桶沸水提进来。”
智杰姓陈,他和剑晨也是无极宗的人,更是东阳宸贴身护卫。
陈智杰走后,东阳宸吞下药丸后,仿佛没那么痛了,但是渐渐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刚想开口问道,就听到梅鹤生高兴道:“宗主,刚刚喂给您那个药丸,便是您之前所说的麻药,所需那几样药材属下已经全部找了,把它们混在一起制成药丸。已经找了几个人试了,果然如您所言,吃下去后,全身意识丧失,会逐渐沉睡,感觉不到疼痛。这是最后一次拔毒了,用时较久,大约要六七个时辰,有这个药丸,宗主就能少受点苦。”
梅鹤生正是要赶着制成药丸,才误了时辰,一弄好药丸,就快马加鞭的赶过来。药丸的量便决定沉睡时间,他给楼主就是八个时辰的药丸。不过他担心的是,不确定这麻药对雪上霜的效果怎样。
外人只知道东阳宸中毒,却不知道东阳宸是中的是西域的极为阴狠的雪上霜,更不知道是东阳宸自己下的毒,目的是折己锋芒,降低顼帝的警惕。
中雪上霜的人,毒发时,痛觉是逐渐加大,直到最后,身体里就像万虫撕咬般,一个月毒发一次。要想活着,必须在毒发时进行拔毒,怎样拔毒,这就要看大夫医术。中此毒的人,不是死于大夫的医术不高明,就是死于自己意志不够坚韧。听说之前有个人活了下来,用了八年的时间才把毒素清掉,但是解毒后,没过几年就死,只因在八年内,身体损耗太多。没想到梅鹤生只用三年的时间就能完全解掉雪上霜。
陈智杰和剑晨两人抬着浴桶轻手轻脚走进来,把它放在屋子的中间。不久,一位身材清瘦,面目慈祥的孔嬷嬷端着红木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药走进来,只不过孔嬷嬷眼睛有些红肿,想必是刚刚躲在哪里哭过,她走到梅鹤生的旁边,便把托盘放低。梅鹤生伸到用手试一下药温度,一手扶着东阳宸,一手拿着凑到他的嘴边,慢慢让他喝下去。东阳宸喝完药片刻,便完全陷入昏睡状态。
孔嬷嬷忧心忡忡问道:“梅大夫,我们的世子没事吧?”
梅鹤生瞥她一眼,叹一声,无奈道:“你们这些妇道人家真不经事,一出事,就知道哭哭啼啼,半点用处都没有。”
“我们的世子平时是多么坚强的人,每次看他痛得连话都说不了,老奴心里特难受。”孔嬷嬷哽咽道,泪水又开始滑下。
梅鹤生看她这样,赶紧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拔完这次,再好好调养一个月,宗主就痊愈了。”
“真的吗?”孔嬷嬷喜出望外问道。
她看到梅鹤生点头,难掩喜色,双手合十,直念叨阿弥陀佛,又自言自语:“过两天,要和王妃去浩恩寺还愿才行。”
梅鹤生看她这般,有些好笑摇摇头,这时两位侍童把热水提进来,梅鹤生只留下剑晨,便把其余的人都轰出去。
孔嬷嬷和陈智杰刚出屋不久,就看一对中年的男女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后面跟着一众随从。男的丰神如玉,女的温娴雅致。女的急色问道:“宸儿,现在如何?”这两人正是誉郡王东阳耿和誉郡王妃方问兰。
孔嬷嬷向那两人福福身道:“王妃和王爷莫担心,梅大夫已经在里面给世子清毒了。”随后又把梅鹤生刚刚和她说的,一一向誉郡王他们禀报。
誉王和誉王妃闻言,脸上的焦虑才缓下来。两人想进屋看东阳宸,却被陈智杰拦下:“请王爷和王妃恕罪,梅大夫吩咐了,在拔毒中,切莫让人进去。”
“王爷和王妃,您们先回去歇息吧,有梅大夫在,不会有事的。而且梅大夫说,要六个时辰,毒才能清完。若是有什么事,老奴会立马通知王爷。”孔嬷嬷道。
誉王道:“不了,我们就在晨曦院东厢房歇着,若是有事,也能立马知道。”又有些不赞同道:“嬷嬷,你应该派人通和我们,若不是有人看见梅大夫急忙忙进府,我们还不知道宸儿毒发了。”
孔嬷嬷垂头静默不语
誉王妃晲视丈夫一眼道:“好了,你不要怪嬷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的禀性,他不让通知,谁还敢违他意,连你都不敢,更不用说嬷嬷了。再说了,不让我们知道,还不是怕我们担心受怕,不然也不会在灵山待了三年才回府。”
又笑着对嬷嬷:“嬷嬷,别理他说的。他也是急了,才胡言乱语的。你先忙你的,过两天,我再叫你一起去浩恩寺还愿。”
“行,到时候王妃叫人知会老奴一声。还有老奴怎么敢介意王爷说的,王爷也是一片苦心。若没什么事,老奴就带人去把东厢房收拾干净,好让两位主子早点歇息。”孔嬷嬷道。
誉王妃道:“行,你下去吧!”
孔嬷嬷福福身,便退下了。
誉王妃看看刚刚因被她折了面子,还在生闷气的夫君,有些想笑,她觉得她夫君越来越像小孩子气,上前哄道:“好了,别气了,孔嬷嬷这几年尽心尽力照顾宸儿,你应该体谅她,况且是宸儿不让她说的,又不是她自己自作主张。”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自作主张?”誉王赌气问道。
誉王妃:“......”她翻了个白眼,都不想搭理他,这事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他只不过在强词夺理。
誉王看到妻子这样,也觉得自己无趣。转头望着屋里,既心疼又欣喜,道:“宸儿这几年受的苦终于要结束了。”
“是啊,该结束了,也该开始了。”誉王妃语意不明道。
次日,东阳宸刚睁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便听看到一道稚嫩响起:“哥哥,你醒来了。”东阳宸侧头看过来。
只见一位大约五六岁的男孩,唇红齿白,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得胖乎乎的,很是讨喜。
胖乎乎的小身子正想朝东阳宸扑过去,却身后的女子拎住后领,那女子身形苗条,鹅蛋脸面,一双丹凤眼,开合神光逼人,见之难忘。女子是誉郡王的嫡长女东阳晴,也是永平县主,男孩是誉郡王的小儿子东阳星。
东阳晴对手脚乱舞的弟弟,揶揄道:“你这么胖,会把哥哥压扁的,知道吗?”
东阳星闻言,回头嘟起嘴巴,怒视着他的姐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最讨厌别人说他胖了。
“星儿,过来这。”东阳宸笑道,只是笑的有些吃力。
东阳星转泣为喜。
东阳晴不悦道:“哥哥,你就惯着他。”
东阳宸笑笑不语。
“不能压着哥哥,知道吗?”东阳晴对东阳星叮嘱道,看到他用力点点头,方放开他,便转身出门,去和誉郡王他们说东阳宸醒了。
东阳星得到自由后,小腿一蹬一蹬向东阳宸跑过去,趴在床边,一脸心疼道:“哥哥,疼吗?”不待东阳宸回话,童言童语道:“哥哥若是哪疼,告诉星儿,星儿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东阳宸笑一笑,摸摸他的头道:“星儿,别担心,哥哥已经不疼了。倒是星儿,该节制节制了。吃太多甜食是不好的,明白吗?”
东阳星皱眉想了片刻,忍痛割爱道:“星儿听哥哥的,以后少吃甜食。”
东阳宸赞扬道:“这才乖。”
誉王和梅鹤生他们走了进来,梅鹤生意外道:“宗主竟比预料醒早半个时辰。”走过来给东阳宸把脉,须臾,道:“脉象平稳,和缓有力。恭喜宗主,毒已解清。”
誉王妃激动问道:“真的吗?”
梅鹤生点点头,众人皆面露喜色。
东阳宸笑道:“辛苦你们了。”
“你还道辛苦,你当初给自己下这么狠的毒药,你可有问过我们的意思。”誉王妃满脸怒气道,这口气她憋了很久,只因他之前的身子还没好,不好发作罢了。
“母妃,若是您们知道,肯定是不同意的。那时我已功高震主,若不对自己狠一点,怎能消皇上的猜忌呢。再说了,梅大夫言他有十分把握解这毒,我才这般干的。”东阳宸道。
誉王妃道:“你可以让梅大夫下轻一点的毒药啊!”
东阳宸笑道:“母妃,你可不要小瞧太医院的那班人。”
誉王妃静默片刻,双眸含泪,认真道:“宸儿,你以后绝对不能这般做了,知道吗?你若是再这样,母妃无法受得了。”说着,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落。
东阳星起身,走到誉王妃跟前,抱着她的腿,懵懂问道:“母妃,您怎么哭了?”
东阳晴赶紧把弟弟拉到跟前,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东阳星便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东阳宸求救般向誉郡王看去,誉王摸摸鼻子,搂住妻子的肩膀,轻声道:“兰儿,别哭了。宸儿的毒解了,今日应当高兴才对。”
誉王妃用手绢搵了搵泪,启唇一笑,道:“也是哦~”便转身和后边孔嬷嬷嘀咕起来,商量两日后去浩恩寺还愿的事。
东阳宸笑一笑,对东阳晴道:“晴儿,你找个合适的时间,以你县主的名义,办一次诗会,邀世家之女,尤其是韩府七小姐。”
话语刚落,众人皆一脸新奇望着东阳宸。
东阳晴点头道:“行,我会办的,不过~哥哥为何特意提到那七小姐。”她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屋里的人皆一脸求知若渴地望着东阳宸,实在东阳宸对女人没有兴趣。某次,誉王重金买一绝色歌女,丢进在他的房内,那女可是一代魅色,他居然毫无怜香惜玉地把人家丢出来。誉王有着淡淡的忧伤,他怕他那绝世凤华的儿子活成和尚。
东阳宸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掠过,晒然一笑,意味深长道:“也没什么,只是在她身上发现一些事。”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都在说“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