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怎么?我走之后你还要去看他们吗?)
“不行啊?”
还真要去啊你……
“怎么说——”
(停停停,这个台词就不能换一下了么?)
“也行啊,所谓的朋友不就是能让悲伤减半,快乐翻倍的东西不是吗?”
(……智障啊你,这么肉麻的台词你也说得出口。)
不过,悲伤减半,快乐翻倍啊……
很贴切的形容啊。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直到回到家里,我们都没有再次开口。
虽然有种“这不是我们”的心情,但却怎么都没法像平常那样对话。
白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所事事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则是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摆动着尾巴敲打沙发。
沉默的气氛弥漫开来,甚至能清楚的听到我尾巴敲打沙发的细小声音。
几分钟后,白恒开口了。
“说点什么啊。”
(……比如?)
“真的非走不可么?”
(难道我走了你会感觉很孤独么?)
本来只是一句想要缓解尴尬气氛的调侃,白恒却很认真地回答道:“会啊。”
(……没办法的事吧,毕竟,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如果你是女的就好了。”
(哈?)
“如果你是女的,那我说什么也要跟负责你这个白痴项目的人…鬼,谈谈。”
很有白恒风格的说法。
我先是一愣,但又随即反应过来:对,这才是白恒。
虽然嘴欠,自负,充满了矛盾,但一定能把真心话吐露出来的人,才是白恒。
(那我下次重生的时候看运气会不会变成一个女的吧。)
我和他不同,我只会把别人的真心全都以开玩笑的方式回应过去。
只是,说是这样说,但我也很清楚,我和白恒多半是没机会再见了。
“蠢货啊你。”
他看向我不停地笑着,显得很开心。
我还从没见他这样自在地笑过。
“真的够蠢了,还没脑子,但是……”
这时,白恒的话戛然而止。
(但是?)
“没什么。”
(最烦你这种话说一半的人。)
“自己猜吧。”
我表现出不满,但是,冥冥之中我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真的够蠢了,还没脑子,但是,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才能这样。
他一定是想这样说的吧。
不过,听他谈起男女的话题,我倒是突然冒出来个想法。
(话说回来你未来的老婆是谁啊?)
“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的?”
(不是你提到异性的吗?难道说是为了掩饰单身一辈子就转移话题吗?)
“没有结婚,我直到五十四岁死的时候都是单身。”
喵喵喵?
等等,我那句话只是开玩笑的好吧?!
居然是真的么?!
但是……
白恒很严肃地接着说道:“你是开玩笑可我不是。”
卧槽真的假的?!
你还真就单身一辈子啊!
不对……
难道说!
(你不会对小芷出手了吧?!骨科警告哦!)
“放屁!小芷以后跟她老公过得很和谐的好吗!”
……
继续着我们毫无营养的聊天。
(好无聊。)
“来打游戏吗?”
(赢了用猫爪的我很骄傲吗?)
“……”
话题再次走向僵局。
明明是想安安稳稳地度过的,现在偏偏是这样的怪异氛围。
(这不像你啊,白恒。)
“你不也一个样吗?”
(我…并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下…离开……)
“我也是,不想就这样干坐着等到最后一刻。”
我们相视而笑。
(白恒,我还想多活一会儿。)
“嗯!仅限今天,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对。
什么都不做才不是我们。
人,一撇一捺,简单不做作,没有那些复杂的心路,更没有那些恼人的生活压力。
哪怕是白恒这样一个活了十万次以上的矛盾个体,此刻的心情也是这样简单。
这只是单纯的,对朋友即将离去的不舍而已。
但是……
说是要满足我的愿望,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干嘛?
(我说——)
“先闭嘴等个几分钟。”
呃……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然后,白恒把我抱到地板上放着,接着又在我周围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地靠近,不过眼睛的注意力倒是一直都在我身上。
“OK,好了。”
(所以说你是在干嘛?)
“把你的样子记下来啊。”
我嘴角抽了抽。
(那样我就活在你脑中了?)
“你把我想成什么肤浅的人了?”
欸?不是么?
“喂,你满脸都写着‘难道你不是肤浅的人么’是什么意思啊!”
卧槽!
我忍你这个白痴设定很久了!
你看人的微表情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连猫的微表情都能看得出来啊?!
“呵,肤浅的是你,不记得我看过多少非人类生物的未来吗?”
……
……
……
淦!
编剧大人我举报!
这人能毫无障碍地偷看全世界生物的剧本。
(你以后是做什么的?间谍吗?)
这个工作简直不要太适合他,跟对面boss对视一眼,啥秘密拿不到?
“自由职业者…嗯…这样形容也不太对,总之什么都做过。”
嗯……
我刚才好像有一丝,一丝,掌握了真理的感觉……
(你,难道说,把看过的人的专业能力都学会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对啊,毕竟我也经历过了。”
(那你刚才……)
“把你的样子记下来然后画出来,比留在我脑子里好多了吧?”
虽然和留在脑子里不一样,但很明显这个办法才叫肤浅好吗?!
不过……
(记得在我走了之后再画才有效啊。)
还是这样提醒了一句。
“不是还不清楚我会不会忘记你吗?”
呃……说的也是。
(忘了的话我就叫一些鬼来找你算账哦。)
“你不是认为我绝对会忘的吗?”
(嗯,所以我只是找个理由来和你算账…而已……)
眼角开始发热,连传达给白恒的话都带上了些许哽咽声。
“要算账就自己来啊。”
(不会来的……)
忍受不住这股热量的我拼命摇头。
(因为…我不想……)
——我不想离开。
话语仿佛鱼刺一般,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这时候,我才想起指挥在体验初期告诉我的话。
——时刻记住,你是个死人。
现在这种时刻回想起这句话真是讽刺,当时的我根本没怎么当回事的。
但在此刻的心境下,我却能很清晰地明白指挥当时的“好意”。
我已经死了。
哪怕在这七天里和活人结下了多么深厚的友谊,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对方会忘记。
当初的友谊有多么深,最终刺痛自己心底的伤痕就有多痛。
难怪白恒把这个叫做白痴项目……
“不想离开,把话说完整啊,你不是最烦把话说一半的人吗?”
(没…办法啊,我…又不像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传达出去的话语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嗯,七酱就做七酱就好。”
(可我…是齐启,不是七酱……)
悔意……
从未有过的巨大悔意几乎将我吞噬殆尽。
这就是我和白恒之间的距离,名为生与死的距离。
“后悔也没意义了,七酱。”
嗯……
“是你做出的选择,你可以感到遗憾,但绝不能后悔。”
我知道。
“带着这些遗憾,在死界‘活’下去吧。”
(但我就是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