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娟的认知中，后排是差生集中营。
高一刚开学，顾娟就被编入了差生集中营里。
中考考了555分，本校高中部的录取分数线是560，后来听说是因为实在招不上学生，又往下降了五分。
顾娟吊着尾巴险险的进入了高中。
按照中考成绩排座位，顾娟坐到了倒数第三排，后面两排全是男生，她是女生中的倒数第一排。
在小学和初中，顾娟都是坐在中间靠前排的，一度曾经坐到第一排。
沮丧至极。
顾娟只跟同桌的女生打了个招呼，就埋头抱着崭新的英语课本预习。
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大家来自不同的中学。
顾娟以前的同学只有几个考上了高中，而且分到了别的班。
“喂，喂，你叫什么？”有人用笔捅她的后背，力气还很大。
顾娟忍耐着转过身去。
“我叫沈云川，从徐中考过来的，你呢？”坐在后面的男生咧着嘴，单眼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长得算是眉清目秀的，顾娟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顾娟，本校初中部升上来的。”她友好的答道。
沈云川飞快转着手里的圆珠笔，咧着嘴笑得露出一排白牙，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从宽大的衬衫袖口里露出细细的小手臂，目测比她的手臂还要细。
“喂，喂，你叫什么？”他又用圆珠笔帽去捅顾娟的同桌。
“田蕊。”田蕊回头嗡声嗡气的答。
顾娟扭过头去，继续预习英语课本，嘴里无声的默念着新单词。
“我叫沈云川，徐中考过来的，你呢？”身后传来沈云川活泼欢脱的声音。
刚开学时，班里的学习气氛很浓烈。
就算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人，以前在初中也不是差生，否则不可能考上高中。
顾娟更是卯足了劲，恨不能头悬梁，锥刺骨，从现在就开始不眠不休的学习，一直到高中状元。
顾娟死记硬背的能力强，语文，英语，政治，历史都学得很好。
数学，物理，化学，地理就不行了。
她的小脑不发达，相对的手脚协调和平衡能力也很差。
田蕊各科则比较平衡，成绩很一般。
沈云川的成绩也很一般，尤其英语是他的死穴。
他上课很积极，动不动就举手，会的他要举手抢答，不会的他要举手提问。
顾娟性格文静，对老师是敬而远之。
沈云川的所作所为，令她很是反感。
觉得这人二呼呼的，特别爱哗众取宠。
数学课顾娟全神贯注的记笔记，短短的45分钟，她不可能全部消化老师讲的东西，需要下课后反复的看。
沈云川的两条长腿兵分两路伸了出来。
一条舒展在过道里，一条从顾娟的凳子底下穿过，差一点就要横插进她两脚之间。
不管顾娟愿不愿意，每天都不可避免的要看到他穿的裤子，他的鞋子。
鞋子是洗得发黄的球鞋，明显没有穿袜子。
裤子是卡其色的休闲裤，裤脚吊在小腿上，像是布料不够的样子。
沈云川身上的衣服永远没有合身的，总像是刚从别人身上剥下来的，不是太大，就是太小。
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太好。
“顾娟，顾娟，给我讲讲呗。”英语试卷发下来，一下课沈云川就用笔捅顾娟的后背。
他很羡慕她的英语成绩。
顾娟转过身去，耐心地给他讲题。
有点可怜他的家庭条件，出于同情心理，顾娟表现得特别友善。
而且她觉得自己是善良的化身，可以媲美琼瑶笔下的女主角。
沈云川听得很认真，他的皮肤状况很好，脸上没有痘痘也没有粉刺，眉眼很清秀，鼻子秀气的挺着，两片嘴唇薄薄的，动不动就喜欢咧开嘴笑。
他从早到晚脸上都笑嘻嘻的。
头发很黑，手掌很大，顾娟不动声色的观察他。
高中以前，她很少跟男生说话，周围都是女生。
进入高中，大家都有了变成大人的自觉，女生可以很豪爽的跟男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当然是瞒着老师。
顾娟暗暗羡慕不拘小节的女生。
她做不到像她们那样大方。
沈云川算是第一个跟她说话比较多的男生。
凑近了，能闻到他嘴里一股咸菜味。
住得远的同学都住宿了，沈云川也住得比较远，中午在学校蒸米饭吃，就着咸菜疙瘩，晚上吭哧吭哧的骑着他破旧的大自行车往家赶。
很快班里发展出好几对情侣。
顾娟暗暗羡慕。
从幼儿园到现在，从没有任何一个男生向她示过爱。
顾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她不是美女，也不丑，成年累月的留着一个蘑菇头。
都说一白遮百丑，顾娟就很白。
身高也有一米六三，非但不胖，而且偏瘦。
她的眉毛很黑，眼睛很大，而且是双眼皮，鼻子不大不小，嘴巴不大不小。
再说她的穿着。
顾娟的妈妈崔兰花是裁缝，做得一手的好衣服，而且饱览时装杂志，上面的衣服只要她扫一眼，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
此刻顾娟身上就穿着一件火红的西装外套，下面是黑色窄腿裤，脚上一双平底皮鞋。
下课顾娟迈着一字步，走出教室，直奔厕所，她想上个小号。
走廊两边站满了男生，顾娟目不斜视的穿过去，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笑声。
“顾娟！”
不知道谁粗着嗓子大喊一声她的名字，其余男生轰的一下笑了。
顾娟心跳加速，恨不得一脚跨进厕所。
走进女厕，顾娟蹲了一个坑。
隔壁蹲坑的女生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顾娟目不斜视的拉完，提上裤子。
“太像了。”
“很像陈慧琳。”
顾娟走出厕所，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议论声。
陈慧琳是谁？
顾娟心事重重的坐到位置上，同桌田蕊抱着一本厚厚的小说看。
“嗳，陈慧琳是谁？”顾娟凑到她耳边，低声问。
“香港的，一个富婆。”田蕊嗡声嗡气的说。
富婆？顾娟脑子里立即出现一个满脸肥肉的老女人。
心情顿时变得很差。
下一节是数学课。
沈云川跳跳蹦蹦去擦黑板，他个子高，擦黑板的任务非他莫属。
擦完黑板，沈云川做了个帅气的投篮动作，将黑板擦放在了黑板最顶端的边沿上。
顾娟余光扫到他哗众取宠的动作，直接忽视。
一米四八的数学老师走到讲台上，满脸笑容的拿起粉笔，转过身去，看到高高悬着的黑板擦，立即气得将粉笔砸在了黑板上。
“谁干的？”她转过身来，气得浑身哆嗦。
身高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就算别人无意之举，在她眼里也是另一番解读。
大难临头还不自知的沈云川主动站起来，众人纷纷回头看他，他照例笑得眼睛弯弯，咧开一口的白牙。
“上来！”数学老师吼道。
沈云川咧嘴笑着走到讲台前，他站在讲台下面，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抡圆了胳膊跳起来，啪一声抽在了他的脸上。
声音太大，全班顿时鸦雀无声。
沈云川还是笑笑的，只是笑容有点尴尬。
数学老师左右开弓的狂扇他的嘴巴，一蹦一蹦的跳着打。
打到手疼，她操起三角尺劈头盖脸的抽下去。
沈云川的眼角一下出血了，他还是笑模笑样的。
“我教不了你这样的学生，滚，滚出去。”数学老师失控的跳下讲台，抬起脚上的高跟鞋踢向沈云川的小腿。
那时还没有手机一说。
否则当时的画面足够数学老师和沈云川变成网络红人。
坐在下面的顾娟，心在腔子里扑通扑通的跳，天作孽犹可活，沈云川完全是在自己找死啊。
从此上数学课，沈云川一律罚站到教室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