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对自己的这群部下可谓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这群人个个都有些让罗文不得不服的本事，自己妹妹还是所有人眼里的香饽饽，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了活命，谁都想凑上来咬一口。
正如罗拉所说，站在世界对立面的男人怎可手无寸铁。
而狡诈之面就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钢刀！
恨则是因为这钢刀的刀柄上有倒刺。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什么二五仔，马克·格雷尔斯这样的还好，虽然扔下了狠话，可已经暴露在明面上，迟早有收拾他的机会。
只可惜二五仔可能不止马克一个人。
马克或许只是一颗棋子，狡诈之面暗中还有人注视着他。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听到玛格丽特着急的语气，罗文眉头一跳，嘴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温妮莎怎么了？”
“即将攻下绝冬城，红后建议明天首领能去摄政街确定制服款式，由摄政街最好的裁缝亲自操刀。”
玛格丽特乖巧回应。
“哦？”
罗文语气玩味，“红后就这么肯定狡诈之面能攻下绝冬城？”
“是。”
“其他人也这么想？”
罗文想了想，接着又说；“马克也这么认为？”
在上午的会议上，马克的态度不像是主战派，不然也不会说出‘兵不血刃’这种话来。
“是。”
玛格丽特低下头，在壁炉的火光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在狡诈之面的计划里，从没有考虑过失去绝冬城这个可能性。只要不计代价，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很好。”
罗文眉毛微挑，看来维拉上绞刑架在狡诈之面的计划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即便如此，罗文还是不理解这群人为何如此狂热。
“为什么要如此不计代价？”
罗文沉默了一下，“绝冬城真的如此重要？”
“对其他人来说也许没这么重要，对狡诈之面也没那么重要。”
玛格丽特说；“可绝冬城要是在女王手里，有权限解开绝冬城限制，适时或可比肩神明。”
“因为对方是女王？”罗文问。
“是。”
玛格丽特点点头，又摇头，“也不是。”
“怎么说？”
“不仅仅是女王，任何想要朝那一步迈进的人，狡诈之面都会下达暗杀命令。”
在火光的映照下，玛格丽特精致的脸上表情古井无波，平静的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女王也仅仅只是朝着那一步迈进的一个人而已，更重要的是，神怎可在人之下。”
听着她说的话，罗文背对着她，面无表情。
玛格丽特并没有说神是谁，不过在这种语境下，也没必要说。
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可罗文却在暗自咂舌。
罗拉说的没错，就算他罗文是条狗，狡诈之面照样能把他拴在铁王座上。
其他人连超越他的资格都没有，只要有超越他的可能性，统统发布通缉令，送上绞刑架！
邪教，赤裸裸的邪教！
罗文并不知道自己的前身是用什么样的方法给这群人洗脑的，但他此刻显然没有这样的本事，正如罗拉所说，他拿不住这群鬣狗的狗链子。
暂时只能寄希望于主教堂加冕椅下洗脑的命运之石了。
罗文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话音一转，“制服款式都确定好了？”
“是。”
玛格丽特恭敬地递来了一个记事本，“这是以前您制定的帝王装款式，红后让我问问您是否需要什么改动。”
罗文不吭声的接过记事本，瞥了一眼。
靠。
罗文差点爆粗口。
这嵌着金丝的修身白袍，半身披风，还有那个乍一看还有些二次元的帽子……
像极了某个动漫角色。
自己的前身要不要玩的这么浮夸？
罗文嘴角抽搐，“至少把帽子给我去了。”
“是。”
玛格丽特颔首，“换成皇冠？”
“……皇冠？”罗文懵逼。
“可能我之前没有表述清楚。”
玛格丽特欠身表示歉意，“首领平日里也不需要穿制服，这一套制服也是在攻下绝冬城之后在主教堂进行加冕仪式要穿的，到时候会动用狡诈之面所有感知系元素师展开一个通讯场，向全世界宣布绝冬归狡诈之面所有。”
加冕仪式……全世界直播？
罗文露出沉思之色，想了一下自己穿着这一套在自己看来就是COS服的装束在主教堂进行加冕仪式的画面。
还是全世界直播。
“能换套衣服吗？”
罗文揉了揉自己跳动的太阳穴，在得知维拉是圣女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头疼过。
“如果首领不喜欢白色皇帝装的话，还有黑色骑士团的骑士装和军装……”
“……”
罗文脸色变得很差。
“算了，这个先不说。”
“呼……”
罗文将心中的胆怯驱散，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维拉血液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狡诈之面内部对血液学研究不多，圣女血液那边目前是由食死徒负责，也只有那群疯子才会这么热衷研究这方面的事。”
玛格丽特顿了顿，“据说已经有些进展了，只是食死徒的黑魔王拒绝将报告交给首领，他认为维拉殿下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支撑结界，这是一开始就明确的事……”
“他还说什么？”
“他说……”
玛格丽特第一次表现的这么犹豫，“如果首领想要研究，等维拉殿下无法支撑结界再做成标本供食死徒研究也不迟，适时他就会将圣女血液资料双手奉上……”
玛格丽特没有把话说完。
仅仅话说到一半，她就感觉到空气在燃烧，元素在沸腾。
灰色的火苗近乎实质化。
隐约还有暴走的趋势。
“好啊，好啊，好一个黑魔王。”
罗文低声冷笑，“劳伦斯这狗东西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食死徒首领，劳伦斯·李。
不折不扣的疯子科学家，生性残忍，被称为诅咒的黑魔王，极端血统主义者，手下的食死徒也是狡诈之面里唯一对生物学有所研究的下属组织。
由玛格丽特转告而来的那句话里也是浓浓的威胁意味。
罗文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个疯子显然不像传言中那么好搞定。
罗文当然可以就地处决劳伦斯，但劳伦斯毕竟是高层，在攻城之前处决他难免内部会出现嫌隙，原本一盘散沙的局面更难聚拢。
更别说他对维拉的血液研究似乎已经有了进展，杀掉他，那些资料也未必能拿到手里。
劳伦斯给自己上了一道双保险。
不过罗文也不打算放过他，甚至想把他做成标本。
不管是为了维拉的血液资料也好，亦或是他对自己妹妹的威胁也好，不管出于哪一样，罗文都没有理由放他一条活路。
“告诉他。”
罗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仿佛做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在攻城之前，就这两天，我会去专门找他聊聊。”
“是。”玛格丽特点头。
罗文还没有离开书房的意思，他来到书架前，手指掠过粗糙的书脊，目光落在一本又一本带有圣女字眼的书籍上。
他一本一本取下，借着壁炉的火光大略翻了翻。
这样接连看了三四本，罗文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参考的资料，他的手指按了按鼻梁，向玛格丽特问道；“玛格丽特，你觉得圣女可以掌控元素么？”
玛格丽特一怔。
在首领向她下达研究圣女血液的时候，玛格丽特也有过些许猜测，但还不确定，现在听到首领这么说，她终于确定。
可即便如此……
“有过先例。”玛格丽特回答道。
“嗯？”
罗文眼睛亮了一下，“结果如何？”
看着首领那幅期待的样子，玛格丽特压力很大，她硬着头皮回答道，“死亡。”
“死亡？”
罗文皱起了眉头，“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具体原因不明，不过大家都有过猜测，比较普遍的说法是……”
玛格丽特组织了一下措辞，“圣女张开结界的力量来自神明，这份力量只能用作守护，而不能用作攻击，又或者圣女连通着神明的本源力量，当圣女想要掌控元素的时候，轻轻一挥手就能造成整个国家的元素暴动，就像火药桶，然后……”
说到最后，玛格丽特闭上了嘴。
“然后炸的粉碎。”
罗文接过了话茬，眼神深邃，“是么？”
“……”
玛格丽特没有回应。
“圣女啊。”
看着壁炉里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木柴，罗文低声自语，“真是贴切。”
玛格丽特想要安慰首领几句，可罗文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消沉的样子，他扯了扯嘴角，这样尝试了两三次，在确认自己的笑容没问题后，他走出了书房。
“再过两天狡诈之面准备动手。”
罗文坐到了沙发这一侧，对罗拉说道；“大多数人还是保持献祭维拉维持结界的态度。”
“没办法，大家都想活嘛。”
罗拉一脸平淡的回答道。
“没有其他办法？”
罗文喝了一口热茶，滚烫的茶水掠过舌尖，“比如建造地下堡垒，全部转到地下。”
“绝冬城的食物储备不到一月，这还不算贫民的份。在冬天大举人力物力开掘开掘地下都市又要死多少人？你需要清楚一点，没有结界保护，灵气复苏的两个月后绝冬城就会降到零下五十度，半年后就会迎来零下一百五十度的新纪元。”
罗拉淡淡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罗文沉默了两秒，“玛格丽特。”
“首领。”
“明天让马克把那个向维拉汇报消息的盗贼交出来，如果马克不肯交出来……”
罗文顿了顿，“就把他送上绞刑架。”
原本玛格丽特还有些迷糊，紧接着想到了前段时间给维拉通知邻居死了的那个盗贼。
首领这是打算敲山震虎了？
劳伦斯和马克这些高层没法动，但针对个把小人物还是没问题的。
首领这是不确定能镇住这些人，所以打算用这种方法警告敲打劳伦斯等人？
眼下用这种手段，首领显然是有些着急了。
玛格丽特觉得有些不妥，“首领……”
罗文摆了摆手，将她后半句话顶了回去；
“就告诉马克，绝冬城天气越来越坏，需要一个人体温度计来具体衡量每天的气温变化。他手下那个跟我妹妹说冻死人那家伙似乎挺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就由他来做这个温度计吧。给他在街上准备一张床，食物也给他备好，让他二十四小时站岗，每天早上汇报体感温度变化，算狡诈之面给绝冬城做的一些小小的贡献。”
话音落下，罗文起身上楼睡觉。
刚走上楼梯，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如果其他人也有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欢迎来找我妹妹报名，来者不拒。”
“噼啪。”
壁炉里的火仍在噼啪作响，窗外的雪花簌簌而落。
罗文离开，玛格丽特一脸呆滞。
人体温度计？二十四小时站岗？这到底是什么荒诞的理由？
罗拉却笑了笑。
“荒诞又伟大的时代，马上就要拉开序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