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总让人有一种不可理喻的着迷,人们总幻想着在黑暗与安静的背后有着透骨的神秘,让你不由自主的置身其中。已是深夜二点多,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偶尔有几辆车开过,静的让人窒息。一辆SUV在皖城警局的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年轻人,他是皖城警局特案调查队的警察尹东旭。
尹东旭打了个冷哆嗦,三月的天气夜里还是很冷的,他紧紧了身上的风衣,大步跨进这个自己已经工作了十年的皖城警局。
警局走道两旁非常脏乱,这是市级警局的特色,随处可见的档案盒、表格、文件还有已经发黄不堪、分不清是哪一年的通缉报。上级一直说会安排人来处理,却从来也没见有人行动过。踩在这些垃圾上,尹东旭走进里厅,里面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吵吵闹闹的,看来又是夜里喝醉酒闹事的。
尹东旭无视两旁的景像,一直往里走,看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二十分钟前,他还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躺着呢,前段执行任务时胳膊受伤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休假。可队长一个电话把他揪了出来,没办法他只得乖乖赶了过来。
越往里走越安静,两旁都是空着的审训室,走到最里面一间是他们的休息室,里头坐着三个人,一个花白头发的长者是尹东旭的师父,也是这个警局的副局长陈雨林,另一个就是让他深夜赶来的罪魁祸首,也是特案调查队的队长白锦卫。
“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没有感情也有交情,你非要这要对我吗?”尹东旭一推门进来就开始抱怨。
“我让你来是让你保护她。”白队长没有理会尹东旭的牢骚,向他指着墙角坐着的一个人,在这之前白锦卫已经将案情资料发给了尹东旭,这是一起绑架案。
尹东旭看到李河的第一眼时,她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潮湿的头发落着水滴,一滴一滴印在脏破褴褛的校服上。屋子里静的可怕,只听到墙上的钟,滴答,滴答……,伴随着李河急促却又轻细的呼吸声,滴答,滴答……
尹东旭站在李河的身前不足一米的距离,但在这样幽暗的氛围下,看着这弱小的身体,尹东旭清楚的感觉到他和李河之间身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通风口的风吹的吊灯摇摆不定,灯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忽闪忽现,却唯独照不到墙角那瘦小柔弱的身躯。
尹东旭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死一样的沉寂,平时能说会道的嘴巴在此刻显的笨拙不堪。屋子里的其它人也都没有做声,一整天的疏导与安慰豪无起效,在这个受伤的身心面前任何的语言都显的苍白无力。看着同事们的手足无措,尹东旭也显的有些焦急,他挠了挠头发,无奈的看着李河,这个在他面前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儿。
突然尹东旭发现李河抬头正望着自己,这让他欣喜望外。他对上李河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委屈与惊恐后的疲惫眼神,这眼神让尹东旭不禁心生怜惜。他走过去蹲在李河的面前轻声却又坚定的说道:“什么都不用怕,一切都会过去,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你。”这般掷地有声的话从尹东旭这个吊儿郎当的嘴里说出来或许让人觉得不搭调,可是尹东旭知道李河听进去了,他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有了稍稍的安心。
这是一个身心都受满了创伤的孩子,她把自己牢牢的锁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没有欺凌,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她幻想着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包括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尹东旭。他的声音、他的样貌都成为这场梦中最坚牢的防空洞,她把自己投身至此来索取这种久违的安心感。
李河不是这场绑架案的唯一受害者,也许上天给了她一丝幸运,若不是侦察队找到了那个废弃的地下室,现在的李河不知还会在那不见阳光的暗室中度过怎样痛苦难堪的日子。看着李河苍白的脸,尹东旭不免担心另一个孩子如今身在何处,又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是生、是死,还是在黑暗中默默祈祷、无声的呐喊……在这些孩子雪白的肌肤、鲜红的血液衬托下,那罪恶的人是否能唤醒最后的良知,终止这个鲜血淋淋的恶梦。
在来之前,尹东旭已经翻看了李河的资料,她出生的时候便被父母遗弃了,在孤儿院长大,十岁的时候被一对夫妇领养,但是养父养母在第二年去山里游玩的时候出车祸死了,于是她便吃百家饭长大,长年来往于养父母的各个亲戚家借住,如今又有了这番经历,不知会有哪个家庭肯用温暖的怀抱去接纳她?警局已经与李河的亲戚联系上,虽然对方同意,但尹东旭在脑海里却能清楚的浮现出那些人不甘愿的嘴脸,想到这里尹东旭竟脱口而出:“你要和我一起住吗?”话一出口尹东旭才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可看到李河通红的双眼,尹东旭又妥协了。
“这段时间你跟着我会比较安全,等案子结了,我们再给你安排住处,好吗?”
尹东旭自己也不明白此刻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女孩纠心不已,当了十年的警察,早已对这些事情麻木了,可是看到李河的眼睛,心里始终放不下。不忍心也不愿意将她交到别人的手里,受到冷眼与忽视。
奇妙的是李河居然点头答应了,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她将他纳入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梦中。也许是尹东旭坚毅的眼神打动了这个孩子,也许是他独有的警察气息给了她安全感。总之这一夜的会面是一个美梦的开始,却不知是否是一个恶梦的结束。
办完监管手续,尹东旭带着李河走出了警局大门,天已经亮了,这一天一夜的煎熬使李河变的异常疲惫,她低着头跟在尹东旭的身后,小小的身躯在寒风中楚楚冻人。尹东旭见状脱下外套给李河披上,透过衣服传来的温度让李河抬起了头……
……
清晨街道散步的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眼神锐利的警察,他的身前站着一个刚满二十岁,双眼疲惫的少女。
这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不知道在未来的许多年以后,人们是否会想起那天清晨所看到的景象,是否会畅想在这定格的画面背后演绎着怎样一段经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