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梦魇,历历而过。
钟子铭绷紧了薄唇,心中的寒意越来愈浓,几乎是刹那间就扩散到了全身,双眸冷漠如刀般盯着容妈妈。
看着颧骨高耸,一脸淡然的容妈妈,他拧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好大的脸呀!
哪来的自信登我的门?
难道我上次的意思表达的还不够明确?还不够彻底吗?
我早已经不是钟家人,十四年的恩怨也已经一笔勾销。
钟景贤又如何?
他要见我,我就要去吗?真是笑话!
十四年来受尽屈辱和欺凌,天不应地不理人不回。
有谁看见过我的眼泪?又有谁听见过我的低嚎?
呵呵!真是可笑!
“是我怀胎十月生下了你,是我给了你生命,是我让你活到了现在,若不是我,你三岁那年就被那狠心凉薄的钟景贤给溺死在池子里了。”
苏氏的咆哮声言犹在耳,震荡着他的耳膜。
她怨恨的目光是那么的锐利明亮,烙印一般刻在他脑海里。
十四年的遭遇让他明白一件事,有些人天生就没有父母缘。
这不是他努力就能改变的。
“你个孽障,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苏芸倩对得起你!你救了浩儿,今天我也救了你,咱们一报还一报,两清了。可你若是再胡作非为,我绝不会管你,你想死,就去死~”
钟子铭心中发出一声苦笑,酸酸涩涩的流淌在心底。
他醒来后,那源于血脉亲情而生出的最后一丝的儒慕之情也已经在他们的一次又一次的呵斥声中消磨殆尽。
他转过身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将心底的酸涩压下去。
他是绝不会再踏进钟府半步,不会再受他们的欺凌和羞辱。
容妈妈看着周身散发寒气的钟子铭,心头一沉,直觉事情不好办。
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可夫人吩咐了,她只能走一趟。
老爷回来的突然,脸色也不大好。
后来听夫人说了才知道,此次朝堂动荡,左相张炜寅因贪贿受贿被圣上一贬汉东,难有复起之日。
老爷作为张相的人,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踢出吏部,贬为蕲州刺史。
此次扫墓祭祖之后,就要领命西去。
她想起今天早饭后的情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德胜堂的小三房内,老爷考校了钟子浩之后,满脸笑意,显然十分满意。
“爹爹,我们把哥哥接回来好吗?”
钟景贤脸上笑容一顿,扫了一眼身边的钟远清,看着钟子浩笑道:
“你哥哥不就在你身边吗?”
钟远清一怔,缓缓垂下眸子,看着钟景贤的锦绣云纹衣摆,心中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钟子浩撇了撇小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脆生生的回道:
“爹爹,我说的是我的嫡亲哥哥…我们接他回来好不好?”
“….”
钟景贤愣住了,旋即眉头就皱起来,满脸不悦的看向苏氏。
苏氏咬唇,站起身来看着钟景贤,笑容勉强道:
“老爷有所不知,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清醒了,张太医也过府看诊了,确诊他的确是脑子清醒了,不傻了…”
“哦?这次是真的啦?”
钟景贤听到这里,嘴角的嘲讽之色渐渐收起来,可眼底的厌恶之色依然是那么浓烈。
六年前堂堂钟氏宗妇被一个小丫头捉弄的事影响实在太恶劣,私下里不少官僚都在嘲笑他。
那次他恼恨至极,休书都已经写好了,可被老爷子给训斥了一顿,只得撕掉了休书。
可心中的怨恨却从来没有消减过,他只是选择性的遗忘罢了。
“是,只是还不会说话,哑疾也无法治愈…”
苏氏一脸肃然,眸子沉静如水的看着钟景贤说道。
她看见了他眼底的厌恶之色,心中默默叹口气。
钟景贤听后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眉头皱着,一脸的冷淡之色。
苏氏抿了一个嘴唇,缓缓将这段时间府里发生的事一一交代清楚。
“慢着,你说他救了王刺史家的小公子,是王贵妃的…..”
钟景贤当即坐支身体,双眸闪烁不定,张着嘴惊讶的问道。
“是!”
苏氏眯着眼睛看着钟景贤,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人呢?既然不傻了,我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他来见我,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钟景贤一偏头瞪着苏氏,一脸不悦的呵斥道。
……
容妈妈想起苏氏吩咐她时说过的话,不由叹了一口气。
“少爷,赶紧动身吧?老爷还在府里等着呢!若是去的晚了,老爷会生气的。”
容妈妈看着冷若冰霜的傻子,鼓起勇气,再度开口劝说道。
钟子铭斜着眼角看了她一眼,拧着嘴角,露出一脸冷笑,一甩袖子,径直走回堂屋。
“少爷…少爷…这可是老爷第一次主动召见你,你要抓住机会呀!”
容妈妈不甘心的追了上去,却被念夏一把拦在堂屋门口,她焦急的伸着脖子冲着钟子铭的背影喊道。
“哼!容妈妈,请回吧!我们少爷是不会再登你们钟府的门的…”
念夏气势汹汹的站在门槛上,抬手一指院门,冲着容妈妈一脸冷笑道。
“念夏,你个贱蹄子,怎么和容妈妈说话的?”
容妈妈身边的小丫鬟抬手指着念夏,疾言厉色的呵斥道。
“滚!再不滚,我就把你们轰出去…”
念夏小圆眼一瞪,气势汹汹的冲她们喝道。
“呵!行呀!念夏,几天不见张脾气了?你可不要误了你们少爷的大好前程?”
容妈妈看着张牙舞爪的念夏气笑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后,冲屋内喊道:
“少爷,老奴知道你心中有怨气,可这都是造化弄人呀!夫人这些年来也是艰难的很。老爷此次难得回来一趟,你还是回去见见老爷吧?只要老爷高兴了,夫人也会劝老爷重新将少爷写入族谱,来日,少爷未必没有机会做钟府真正的大少爷…”
钟子铭闻言不屑的睨了容妈妈一眼,嘴角一撇,露出一脸讥讽之色。
真是可笑,你以为我会稀罕。
你眼中高高在上的钟府大少爷,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
“少爷,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身上流着钟家人的血脉,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是有什么不满,少爷也可借此次机会向老爷提…你这般拧着,若是惹恼了老爷,只怕会挨一顿板子...”
“嘭”
“啊...”
容妈妈刚说到这里,一个黑色陶碗从屋里飞出来,砸到她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