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顷村是典型的西部村庄,群山掩映着那稀稀落落的房屋,到处都是田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唯一的好处就是难得的宁静,特别是在清晨的时候,可以清晰的听见房前屋后树枝上小鸟的啁啾,彷佛还能回想起半夜那些似乎因兴起的鸡叫,邻里的某只狗似乎又因为风吹草动的狂吠。
从昨晚回到家简单洗了脸和脚躺到床上,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9点多。易宁觉得浑身酸痛,他仍然慢慢爬了起来,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刷牙、洗脸之后,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点半,他并不想做早饭。米缸里虽然还有足够的米,他想到了从广州带回来的那一堆零食,因此这顿早饭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做了。在行李箱里拿了一罐牛奶,还有一袋面包和饼干。就坐在门外的屋檐下,一边吃着美食,一面瞧着门前柏树间织网的蜘蛛、听着柏树下田里传来的蛙叫。就在这一刻,他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享受了。
不远处的田里放着青黄色的稻草,似乎刚刚收割不久,能看见那些留在泥里连着根的草桩。稻香的味道在此时特别浓,使他想起刚刚离开时那绿油油一片的稻草,是他想起了那首“稻花香里说丰年”的诗,刚刚还听见那根本不知道天已大亮的青蛙的叫声。易宁小时候没有割过稻子,但帮忙一小背的背过稻穗,他特别记得那段长长的路大约有三四公里,只为将它们存放到建在高处的晒坝里。不知有多少汗水曾流进他的眼里,那种刺痛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起初的时候易宁还是觉得很有趣的,这件事就像是小时候见到别的小孩去上学而觉得有趣一样。很快他就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虽然他背的并不重,可是要走那么一长段路实在是幸苦,而太阳公公一点都不因他是小孩而怜悯半分。特别是只要见到了乌云,张翠总会让他帮忙收谷子,手忙脚乱的只是为了在大雨来临之前将它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仍然很喜欢夏天,因为他还记得曾经和村里玩伴们最喜欢在干涸的泥田里玩耍。利用那些堆成垛的稻草捉迷藏、逮蟋蟀、睡觉,就算是天完全黑了也会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从田间传来,虽然那些稻草里曾经发现过让人害怕的菜花蛇。
而如今易宁发觉昔日的玩伴一个个都消失了,大部分都因为成绩不好而外出打工,而极少一些则到不同的学校去了。而且随着长大,他也发现大家似乎都变了,特别是那些曾经不分彼此的女孩,如今是碰也不敢碰。而一切的原因,易宁似乎也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因为他长大了。
10点多的时候,易宁才慢慢开始收拾屋子,在他没有回来的这些日子里,土屋里面的耗子们变得猖狂起来,不仅在地上到处打洞,更加放肆的是在易宁的床上留下了几粒耗子屎,他还闻到铺在凉席底下那稻草里一股尿味。易宁讨厌这些耗子,多少年来每天晚上几乎就没安分过,它们在阁楼上奔跑的时候让他觉得似乎是有贼进了屋一样。
既要填平那些地上的洞,又要将凉席洗干净,还要除掉屋前房后的杂草。很快易宁就将自己弄的满头大汗、灰头土脸,不过他仍然很高兴地干活。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易宁便停下手中的活准备做午饭,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问:“易宁,你在屋头么?”
易宁从屋子走出来,便看见了易成才,也就是昨晚回来时第一个与他招呼的易伯伯。易宁从九岁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但是要不是村里的邻居照顾,只怕易宁刚开始照顾不了自己。而且要是他没有邻居,只怕也吃不到那么多种类丰富的菜果。特别是易成才,与易宁是同宗,是易宁的爸爸的长辈,因此对他格外照顾。于是笑着对他说:“易伯伯,你怎么来了?”
易成才瞧了瞧那些晾晒在屋前几棵柏树间麻绳上的衣物被子,还有装在袋子里的一堆垃圾,他那有些苍老的脸上出现了笑容说:“你刚刚一回来,就都收拾完了?”易宁点点头说:“收拾了一些,下午还得接着弄。”易成才这才将背后的背篓放了下来,放在屋檐下的水泥高台上说:“这些菜你拿去吃吧,今年的菜特别多。”易宁也不客气就将那几只包心菜、茄子、辣椒放到了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易成才从那边的小路走了。
易宁很快地跑了过去,一边还叫着说:“易伯伯,你等一等!”易成才回过头来,眼中却充满了不解。直到易宁将一盒精致的巧克力放到他面前的时候,易成才连连摆手说:“你这是做什么?”易宁笑着说:“你是不是没有见过这东西,其实我以前也没见过。这是我妈特地叫我带回来给你的,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巧克力,味道很甜呢!”易成才摆着手说:“老人家不能吃太多甜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说着就走。易宁一把将他拉住,将那盒巧克力放到他的背篓里笑着说:“我妈说偶尔吃一点,是不会掉牙齿的。”易成才这才勉强收下来说:“好吧,只不过又叫你妈破费了。”易宁摇摇头说:“我妈说着几年,我受你照顾不说,还吃了不少你家的菜呢!”易成才哈哈一笑说:“那算不上什么的。”
站在那儿易宁傻傻的笑,他知道这几年多亏了易成才的照顾,但是却不善于去表达这份感谢。易成才笑了一会儿,便对易宁说:“本来是想你在我那吃一顿饭的,不过今天没什么好菜招待你,只能改天了。”易宁笑着说:“没关系,饭我已经在做了。”易成才点点头说:“我也该回去做饭了,你也早点弄了吃,下午还有你收拾的。”易宁点点头,目送着易成才离去。
刚刚要转身回去的易宁,突然听到易成才的声音说:“对了,易宁,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好了?”易宁回过头去对易成才坚定地点点头说:“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要再读一年,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失败的。”易成才点点头叹息着说:“咱们这个村里没几个人读的书,你这次只差几分可可也到县里学校上高中,相信再读一年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易宁点点头说:“是啊,明天我就要去学校找杜老师。”
8月24日9点17分,潼川初中,2号教师楼303。
易宁缓缓敲了门,就在门外焦急的等待。他心里实在害怕有什么变故,会影响他重读的机会,不过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那个高高微胖的杜老师开了门满脸堆笑地对他说:“易宁啊,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