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再次讶然。
算命师没有说谎，他确实认识初灵和顾陌。
莲花节的那几日，算命师一直待在白水镇，自然也是对这个“天子骄子”格外留意，也曾与初灵有过一面之缘。
当然，顾陌并不知道。没有任何人，会平白无故的去留心一个陌生人。
顾陌和算命师并肩而行，黎娅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的三丈之外。
算命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黎娅，问顾陌道：“公子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顾陌道。
算命师笑了笑，道：“是非对错，本难评说。人嘛，难免会有私心，有了私心，就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做一些违心之事。”
顾陌沉默不语。
“其实方才在下还有话未尽数告知，”算命师并不在意顾陌的反应，继续道，“观公子面相，近来必有大事发声。是福是祸，皆是命数。”
顾陌轻轻看了他一眼，仍旧不语。毕竟他此刻的心思全然系在初灵身上，对于算命师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从饭馆到鬼街，需要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顾陌的心一直悬着。在此之前，他所遇到的事情处理起来都那般游刃有余，而今却有些束手无策。
与顾陌的焦躁不同，算命师显得轻松自然。顾陌只当他不知鬼街的可怖之处，好心提醒他。
但算命师却不以为然，还让他放宽心。
顾陌不知道该如何进入鬼街，更不知道会面临什么。鬼街的人十恶不赦，是为魑魅魍魉，会对初灵做什么？
他一介书生，又能做什么？
天色忽然变了颜色，拂面的风，还带着残留的热气。
他们停了下来，看着那条寂静的石板路，路上的落叶随风翻飞。
路两旁的屋舍，破败不堪，墙面长满了青苔。没有阳光，那条路看上去阴森森的。
顾陌斜着眼，往右后方看了一眼，又盯向前方，神情冷峻。
算命师看了顾陌一眼，便转身朝黎娅走过去。他和黎娅说了什么，黎娅看向顾陌，神色紧张、害怕又悲痛。
或许是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出来选择，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
算命师重新回到顾陌身旁，告诉他黎娅已经回去了，要他放心。顾陌怔怔地看着算命师，他举得算命师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这种感觉很不好。但又无可奈何。
风还在刮，空气中没有了燥热，反倒有点微凉。
两人重新起步，穿过鬼街，看到了那座院落。
自从进了这鬼街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顾陌总觉得背脊发凉，但他面上仍然平淡如水。这一点，算命师很是欣赏。
虽然还未想好对策，但顾陌决定先开门。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这算命师看起来也像是有几分本事。
“等等。”
算命师急忙喝道，伸手搭上顾陌开门的手臂。
“怎么？”顾陌问。
“你一介凡人，还是不要进去的好。”算命师故作神秘地说。
“可是……”顾陌仍然坚持。
“你进去了只会徒增负担，”算命师直言不讳，神色严肃道，“你若是想守护别人，首先要让自己强大！”
顾陌恍然，但还是犹疑，问道：“听您方才之言，里面难道真的有妖？”
“这重要吗？”算命师反问道。
“什么意思？”顾陌不解。
算命师微微一笑，道：“是人是妖，究竟有何分别？”
“我不知道。”顾陌摇摇头，看着他，道：“眼下救人要紧，先生既然不让我进去，想必是有办法救出初灵的吧？”
“自然。”算命师点点头。他上前一步，站在门前，朝顾陌道：“你去外街等候。”
“为何？”
“有些事情，不看到比看到要好受得多。”
“无妨，我就在这里等。”顾陌定定道。
算命师稍有犹疑，随即笑了笑，便转身开门进去了。
门迅速地被关上，顾陌还来不及瞧个究竟。
也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顾陌也未见有人出来，或是有人进去。原本这里会有人们口中的流氓恶民，这会儿也不见出现。
顾陌焦心如焚，听闻院内传来簌簌风声，又觉得阴冷恐怖。他想推门而进，却发现无论他怎么用力，此门怎么推也推不开。
他终于相信，此地的怪异。
此刻，他除了等，别无选择。
人的大脑一旦慢下来，便容易胡思乱想。顾陌还陷在深深的自责当中，他怪自己为什么要让初灵一个人，为什么不早点问清楚，为什么没有察觉到黎娅的异样？
关于黎娅，他早该察觉的，但他没有。
就在此刻，顾陌忽然认清一件事情：他高估了人性。
咚、咚、咚。
敲门声从院内传来，顾陌立刻去开门。门竟然轻轻一推，便开了！
顾陌诧异不已，又见算命师抱着昏迷初灵的站在门口，两人的身上都有血迹。
“灵儿，灵儿？”顾陌急唤道，一边从算命师怀中将初灵拉到自己的怀中。
“她受伤了……”算命师脸色煞白，声音略显微弱道。
“严不严重？”顾陌急问。
算命师摇摇头，道：“不严重，但也要悉心调养……”
“没事就好。”顾陌看着怀中人儿惨白的脸色，心中生疼，语中又带着几丝欣喜，又道，“多谢先生。”
他抬头看向算命师，这才发觉算命师身上衣服被划破，破开之处有深浅不一伤痕，忙关心道：“先生可还好？”
“无碍，”算命师摆了摆手，道，“想不到它有如此道行……”
“先生还是不要再感叹了，疗伤要紧！”顾陌道，“不如先生同去我家，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不了，”算命师再次拒绝，看向顾陌怀中昏迷的初灵道，“替我好好照顾她。”
顾陌怔了怔，蹙眉道：“我自然会的。”
算命师看着顾陌，见她眼神冷峻，便知他心意，于是笑道：“她方才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昏迷的，如今我以欠她一命，只得日后来报。”
“嗯。”顾陌道。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算命师道，“后会有期。”
顾陌愣了愣，道：“保重。”说完他便抱着初灵大步朝家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算命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命也，命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