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关基地外,约五公里的道路上,有一些警哨关卡。
每个关卡平均配备三四名武装士兵,耷拉着眼皮矗在枯死森林中间。
“几点了?”
其中一名士兵抬头看向天边,奇怪地问道。
天边是连绵不绝的乌云,环境正变得灰暗,阴风阵阵。
“下午两点”身旁同伴伸出手腕确认。
“才两点,看上去跟傍晚一样…”
问时间的士兵依然抬着头。
“要下雨了吧,撒药的飞机都返航了”同伴也跟着看天。
“下雨会不会把森林里的毒素冲到地下…”
“会吧”
“那地下水脉岂不是…”
“没关系吧应该,科学家当然计算过,话说都啥时候了,哪来心思在意环保?”
“嗯…确实,但愿那些千里迢迢赶来的同胞,别误饮到有毒的水”
两人闲聊着,不远处又一名士兵参加进来。
“是啊,别半路被毒死了,让我们油水都捞不到~”
“……”
原本聊着的两人,因为这第三人的插话,顿时尴尬地沉默不语。
人与人终究会不同,有心系同胞命运的,自然也会有道德败坏,满脑子油水的。
对刚才插话的那种家伙而言,道路关卡的工作简直不要太美好。
他们遇到“本地人”还不敢做什么,要是遇到初来乍到的幸存者?
那可就得狠狠敲诈一番了。
于是平日里,颇有些“此路是我开,留下过路财”的架势。
“…”
沉默依旧,气氛继续保持尴尬。
“…”
“不屑和我说话,就算了,嘿嘿…”
插话的士兵注意到对方与自己不合,干燥地笑笑,缓解尴尬,便算是翻篇了。
见他自觉退群,剩下两人便打算接着聊。
“准备两把伞吧,应该要下雨的”
“嗯是啊…咦…”
“好像…有人来了?”
“他在跑…”
顿时在场三名士兵眯起双眼,抬起枪管,默默将手放在板机上。
此乃制式化训练的动作,并不代表三人心中有多警惕。
毕竟末世,对方因为看见同胞很欣喜才跑的也说不定。
“行啦站住!”
“这位同胞!不用跑了!这里是剑门关基地E2警戒关!”
士兵的吼声已经尽量亲切,那笔直道路中央的孤单人影,却还在埋头慢跑。
速度不快,姿势充满疲惫感,似乎之前已经连续跑过好几个小时。
“哈哈你TM在跑马拉松呢!”
他们不知道那人在跑什么,明明后面既没有一只丧尸,也不存在什么尸兽。
看不见任何东西在追着他,在他身后,除了天高地阔的寂静空间,就只有远远一片乌云罢了。
数秒过去,脚步不见停。
“小心,很奇怪…”
士兵们皱起眉头互相提醒,气氛突变。
枪口移动,这次严肃认真地对准了人影的头部,一旦发现异常,瞬间就能爆头。
“喂!停下不许跑了!”
“…”
“MD神经病,没长耳朵?”之前被踢出聊天的那名士兵心情可不大好。
没耐心,直接就是啪地一枪。
嘹亮清脆的枪声荡远了,慢跑者脚边炸起一团水泥色尘埃。
这子弹,本就是冲着脚边打的。
“真聋了?!”
打完一枪后,本以为对面会吓得顿住的士兵,自己反倒傻眼了。
那人还在跑,近了。
仿佛刚才脚边擦过的子弹压根儿不存在,动作没有丝毫地停顿。
“丧尸?…不是!”
距离已经近到能看清脸的程度,那跑着“马拉松”的男人虽面色憔悴,但分明就是人类。
只是其表情,诡异无比。
“让你停下啊!”
“别逼我开枪打死你!”士兵们发出最后通牒,依然被无视。
那人偏不说话,看都不看枪口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跑。
仿佛傻了般,眼神空洞,失去所有感情。
仅仅是遵循着本能般,规律地喘着气,机械地运转双腿。
这幅画面让人不免好奇,他为什么跑,从哪里跑过来的,究竟跑了多久?
但此刻明显不是好奇的时候。
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男人跑到了士兵们身前不过几米处。
“你到底在跑个啥!!”
其中一名士兵忍住开枪击毙的冲动,气得脸红。
几步走下警戒台,迎着男人而去,想要逮住好好聊聊。
他们以为这男人好不容易跑到跟前,肯定会语无伦次地,说什么刺激的奇闻逸事。
并没有。
男人喘着气,木着脸,无视了迎面而来的“怀抱”。
他竟缓缓跑过关卡,与士兵们插肩而过。
“……”
“…”
士兵们都愣了片刻,瞪大眼睛看向男人的背影,这还要被无视!?
他们在那一刻仿佛成了马拉松赛道旁的观众,就这么看着某位大汗淋漓的选手,甩着膀子慢慢跑过去。
“你…”握紧枪,士兵们瞄准男人驼着的背。
没办法开玩笑,按照严格的规矩,现在必须开枪,不得不开枪!
板机扣动,男人背部啪地一声爆开血雾。
身子随之一歪,却没有痛哼出声。
结果呢,还在跑!
男人中了一枪后,总算身姿扭曲了,但脚步依旧不停!
“丧,丧尸?”
士兵们第二次发问,毕竟对方的表现确实不像个人。
“不是丧尸”自问自答。
没有哪只丧尸,会跑得汗如雨下,还喘着粗气,还不攻击人类。
“哎哟喂你要往哪跑嘛!”
“为啥啊!”
盯着还在逐渐远去的血迹,他们的语气是真服了,甚至带着点祈求,只希望谁来解释一下。
哪来的疯子,不言不语无视一切,只顾着跑,身中子弹扭捏着都还不停。
连猫猫狗狗,被突然攻击也知道叫唤,也知道惊慌。
但那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猎奇的机器人。
没等士兵们决定好再多开两枪,男人跑着跑着终于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于是三人互相呆滞地看看,反应过来后连忙追上去。
距离不远,几秒而已的事。
…
还在跑。
这下,士兵们开始觉得惊悚了。
地上那具带着枪伤,血流不止的躯体,居然还在机械地迈动双腿。
哪怕倒下了,也还是在面无表情地,重复跑步的动作。
“傻了,这人傻了的…”
“疯子…”
明显,男人这是属于精神遭受毁灭性创伤的表现。
横躺在地面双腿使劲蹬的模样,本来带着些许荒唐可笑,但士兵们只觉背脊发凉。
“怎么傻的…”
“遭了…”
他们喃喃低语不绝,搭配上倒地男子抽搐蹬腿的摩擦声,有种难以言表的诡异。
“……”
平静而空旷的大道中央,他们孤零零矗在原地。
才下午2点,四周却愈加昏暗,幽幽轻风吹起汗毛,麻麻的感觉带起鸡皮疙瘩。
“向,向上级反映,快向上级反映!”
半晌,一名士兵才哆嗦着喊道,掏出联络器组织语言。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一人带起理性回归的氛围,其他人也跟着回过神,手忙脚乱。
“我去拿应急救援包,先止血”
“好,但不要…不要分散了…”
无声的惊恐,开始侵蚀体内每一颗细胞。
他们不愿直视地上男人的面部表情,眼角却又忍不住看过去,同时在心底疯狂地发问。
这个男人,确实是傻了没错。
但他究竟在跑什么。
难道见到什么恐怖的景象,才吓得大脑崩溃,只知道跑?
那究竟得多恐怖,才会造成这种极端效果?
士兵们想着,又不约而同僵硬地扭过头。
回看道路尽头,笼罩着灰蒙蒙的阴影,还是那么空旷。
看不见任何活物,或死物,只有天空与大地。
从始至终,男人一言未发,却又好像告诉他们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