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难民营,有许多小孩子在那里闲晃,偶见追逐打闹,大多时候孩子们都象游尸似的无聊地散漫地或呆立或走着。他们没有目标,不知该去哪里,不知该作什么,仿佛他们被生下来就是为了等死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因为难民没有什么可以得到的,最容易得到的大概就是生孩子了。而被出生的小难民们,他们也没什么可作的,最容易作到的大概也就是闲晃,胡来和等死了。
随着一辆墨绿色私家轿车那分外光鲜耀眼的身影驶进难民营,整个了无生气的难民营象突然闯进来一道神奇的风景,引得所有那些仿如游尸的漫无目的闲晃的小孩子们一窝蜂地涌向墨绿色轿车,将它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每到这个时候,这些孩子们都会产生强烈而迫切的渴望,他们知道他们即将会获得些什么难得的东西了,比如一颗糖果。
车门打开,庞大身躯的保安先走下车,然后是尤途,最后是斯塔。蓝美留在车中没有下来,她害怕难民营中这些蜂拥而来的小孩子,也不想跟尤途他们去找什么鬼娃,她想起刚才来的路上尤途说的关于鬼娃的事就感到毛骨悚然。
来的路上,斯塔问尤途,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尤途自己为什么不能直接帮自己来解决救人的事呢?尤途的回答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救活一个未被剥尽能量子的半死不活的人,他认识的鬼也有限,但他知道有一种被称为泰坦的鬼魂,据说它们作鬼的时间很长,所以它们知道一些新鬼所不知道的秘密。而要想找到泰坦鬼就得先找到鬼娃。
“鬼娃是什么?是人还是鬼?”斯塔之前从没有听过这个名词。
“鬼娃是人生的孩子,但他们却不是人养大的,而是百鬼养大的,所以他们便具有了通灵体质,可以很好的与灵界沟通!”尤途。
“既然是人生的,为什么却是鬼养大的?”斯塔依然对鬼娃感到困惑。
“不是每对男女生孩子都是为了抚养他们长大的,有些男女把孩子生出来便不想要了,又不能直接杀死他们,便希望他们能自生自灭!”
听了尤途的话,斯塔想起吴所谓来。吴所谓是斯塔的妈妈和斯塔的叔叔生的女儿。斯塔的妈妈米安妮并不想生下这个她心中的孽种,但是因为没钱,所以没能中途停止吴所谓的诞生。所以在吴所谓刚生下来的时候,米安妮就用脸盆接了一盆水想把这个孽种溺死,但最终她没能下去手,于是她便将这孽种扔到了坟地去。心想这件事也就这么结束了,一个婴儿能怎样,不是死在坟地就是让去扫墓的人领养了呗。哪知一年后,这孩子没死还找回了家来叫米安妮妈妈,叫斯塔的叔叔季意爸爸,叫斯塔哥哥。他们一开始以为是孩子走错了门认错了人,但去医院做了DNA鉴定,证实了孩子的确没死。于是也不知该叫她什么。米安妮问季意想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季意说无所谓,米安妮也觉得无所谓,所以这小女孩以后就叫吴所谓了。吴所谓回到了她所谓的家之后,依然没人管她,爸爸妈妈哥哥都从心底懒得理她,所以没人管她吃也没人管她穿,可是她就是活着,并且一天天地长大了。
尤途从车里出来后,手里拿着一袋糖。他懂得孩子的心,所以这虽是一包廉价糖果,糖纸却非常绚丽耀眼,对于孩子们来说花俏的包装更胜过糖果味道本身对他们的诱惑。
看着孩子们开始舔嘴抹口水,尤途和善的微笑着开口了:“叔叔带了糖果给你们!每个人都有!不过在发糖之前叔叔想要问你们一个问题!能回答出来这个问题呢有五颗糖,回答不出来呢只有一颗糖哦!”说到五和一的时候,尤途高举着手作出五和一的手势。“小朋友们,好不好啊?”
孩子们用力地点着头。
“那叔叔就开始问喽!你们有谁认识一个喜欢跟小动物说话的孩子呀?”
“我喜欢,我喜欢跟狗说话!”一个小男孩跳起来说。
“哦,你怎么跟小动物说话呀?”
“我就说,臭狗!敢咬我,我拿石头打死你!”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说话的哟,我要找的那个孩子!”尤途慈善地笑着轻摇着他的头。
“那我会跟小动物说话!”另一个男孩跳起来说。
“哦,你怎么跟小动物说话呀?”
“遇见猫,我就喵喵喵!遇见狗我就汪汪汪!”
“都不对呀,小朋友们!好吧,如果你们都不知道,就每人来领一颗糖吧!”
“我知道!”突然一个男孩跳起来说。
“那你说说呀!”
“我要跟你说悄悄话!”
“好,你过来跟我说悄悄话吧!小朋友们给他让一让哦!”
没有小朋友给这男孩让开路,不过他还是挤到了尤途的身边,趴在他的耳边对他说了一番话。
听了男孩的悄悄话,尤途把糖果袋塞进男孩手中:“糖就由你来发吧,一人一颗,剩下的都归你!”
把发放糖果的任务交待给男孩之后,尤途招呼着斯塔跟着自己走出孩子们围的圈子去。
先是从停车的地方往右手边走,穿过一条难民营狭窄脏污的小巷,便走出了难民营,踏上了一条两边稀疏垂着柳荫的曲折的土路。沿着土路继续走,不久来到一条河边。河边的垂杨柳,树干上绑着一条约摸能容下四五人的小破船,没有船夫,但有桨。斯塔跟着尤途跳上船后,庞大身躯解开栓在树干上的缆绳,斯塔和尤途一起划着船驶离了岸边。
“我们划去哪儿?”斯塔问。
“这一片儿的坟场!”尤途回答。
听到这话,斯塔心中咯噔一下,又想起吴所谓来。
小船在河上绕,寻找着刚才那男孩所说的鬼娃所在的坟场。不一会儿,斯塔和尤途就眺望见了一处河岸上一个个突起的坟茔。
“是这儿了!”尤途说着,奋力将船向那一片岸边划去。
那是一片和田野相连的坟场。田野上一块块绿绿的水稻和卷心菜田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菜粉蝶和麻雀在空旷的田野上飞舞穿梭。坟场在田里靠河的一边。
斯塔跟着尤途跳下船便听见了歌声。一个稚嫩的童音唱着一首歌:“你说你十年回,十年后你回到了这里!我说我百年归,百年后我已不在这里!你遇不着我来,我遇不着你!美好的话说了一堆,都是荒唐的!为什么你喜欢这空空的陪伴?我觉得这空空的陪伴都是痛苦的……”
寻着歌声找过去,看见一个小女孩靠在一座无墓碑的土坟坡上,唱着歌。她的身周有十几条田间常见的草蛇在那里徘徊,还有大大小小的田鼠拱着前爪在那儿立定着,仿佛是小女孩的听众。
看到这神奇的场景,尤途笑了,他知道那男孩所言非虚,这个小女孩就是鬼娃了。
斯塔的心被什么大力扯了一下,因为那靠在坟上唱歌的小女孩正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吴所谓。
吴所谓看见正向自己走来的斯塔和尤途,停止了唱歌。田鼠和草蛇们一溜烟地窜回了自己的地洞去。
尤途见小女孩注意到了自己,便展开他套路的慈善式微笑,并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代非常精美的高级糖果来。
“小朋友,喜不喜欢吃糖?”走到吴所谓身边的尤途蹲下身子,把糖袋子凑近吴所谓的脸。
“你喜不喜欢吃老鼠?”吴所谓将自己怀中抱着的一只田鼠凑近尤途。
尤途尴尬地瘪了瘪嘴,依旧笑着:“这可是非常高级的糖果!很好吃的!”
“这可是纯天然的食物,没有任何添加剂!”吴所谓睁圆了她的眼,一脸天真地样子。
“其实我也就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事儿!”尤途笑眯眯地说。
吴所谓的头由左歪转过右歪,一脸不明白的样子。
“我想向你打听一种鬼先生,这种鬼先生叫泰坦的!你认识吗?”
“呜……哇……”吴所谓突然爆哭起来。
把尤途弄得愣在那里。
吴所谓站起身,边哭边抹着泪,走到河边,一头扎进了河里。
斯塔惊得一怔,拔腿跑到河边,跳进河水中,扎了几个猛子,试图到河底去寻吴所谓。这是很本能的反应,斯塔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作,从前他还在那个家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搭理过这个妹妹。他并不爱吴所谓,甚至是讨厌她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河救她,也许只是不想她死吧?
“你找不到她的!她可是鬼娃!你上来吧!”
当急扎了几个猛子的斯塔湿漉漉从水中钻出头来时,尤途这样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