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彩的电竞社小房间内陈列着几个奖杯,还有很多张装裱得很好的大张合照挂在墙上。
王鸷一眼就认出了畏畏缩缩站在中间的那个女孩,不过照片里的女孩并没有现在那么容光焕发,而是略有些紧张的并着腿,缩着身体。她的头发是很普通的单马尾长发,一身洁白的寸衫,脸上的笑容很腼腆,旁边两个大哥哥一样的男生用手搭在她肩膀上,笑容像太阳一般灿烂。
王鸷盯着看了好一会,看得张星彩都有点不好意思:
“咳,那是去年的电竞社合照。”
“嚄,都是青年才俊啊。”
这是王鸷的真心话,照片里那个土土的张星彩依然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单纯和美丽,明眸皓齿。男生也是朝气蓬勃,文质彬彬,这一行人站在一起更像是电影中文学社的合照,气质超然,完全没有一丁点喜欢宅屋子里打游戏的人特有的“衰”。
这种“衰”并非贬义词,几乎所有电竞选手都有这种仿佛他们身处黑白世界的独特气质,只要让他们摸到键盘,整个世界就会变得五颜六色活色生香。
这种衰看起来像是呆呆的,脑子却里装载了整整一个世界。
这是是他们将所有青春无怨无悔的献给了梦想,而任现实蹂躏躯壳才流露出来的某种平静。
“大部分社团的活动室都设在这栋老教学楼里,其实老教学楼早就该废弃了,学校早有计划建立新的教学大楼,但因为大家的共同努力才一直拖延到今天,只是这种拖延并不是永久的,也许今年,也许年假期的时候就会强制拆除。”
张星彩在旁边默默的说:
“长京大学电竞社成立23年,我们那时唯一的想法就是给老教学楼带来一个冠军,音乐社、文学社、篮球社、书法社就连三国杀社团都达成了这项成就,不是长京的学生是无法理解学生们对老教学楼的感情。”
王鸷一张张照片看过去,最末尾的几张照片像素很低,但笑容依然很真实。
“去年可惜了。”他说。
“没什么可惜的。”张星彩平静的说,“别人比我们强。”
“当然可惜了。”王鸷坚持自己的说法,“如果英雄联盟是以强弱论胜负,那么每年的总决赛都不用打了,大学生联赛也没什么意义,而我们这两天就是在搞笑。”
“我好想在哪听过这句话。”
“段长明。”王鸷说着,一努嘴对着去年那张大合照上某个男生。
那个男生人高马大,站在约德尔人一样的张星彩身边,两人神情颇为亲近。
张星彩惊讶:“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我还认识你呢。”
“不可能。”张星彩断然摇头,段长明在大学生电竞圈里也算是一号人物,参加了四次大学生联赛有三次在全国观众面前露过脸,王鸷见过他还是很有可能的。
可王鸷念大一的时候她还是高中,两人根本没有交集,除非王鸷去职业期间和段长明有过联系,而段长明从来没有跟她提过王鸷的事情。
“昨天看你的劫我就知道了。”王鸷笑着说,“他的劫是我教的,我能不认识吗?”
莽夫,憨憨,跟个鬼似的。
张星彩哑口无言。
“这又是谁?”王鸷指着照片上另一个帅气的男生,剑眉星目,外貌是相当的出众,让王鸷更欣赏的是他那种桀骜不驯的气质,眼神里就流出那种“我最牛皮”的意思,王鸷在俱乐部里见过很多有天赋的青训生,不仅是他,圈子里普遍喜欢这种自信的选手。
因为有自信所以经得起打击,经得起锤炼。
马孝自有句话说得很好:无论多低调的人,只要在自己的领域中他就必然是王者,除非他没有自信。
真正没有自信的人电子竞技是不需要的,因为他承受不起,电子竞技的竞争以及来自现实的压力都是所有行业中最严重的一类,圈子里大家都喜欢谈论关于未来的事情。新时代来临了,中国的电子竞技却还处在初代人的阵痛里面,现在还在赛场上发光发热的都是很多年前在网吧没日没夜打游戏吃泡面的小孩子。
而在欧美日韩那边,他们的青训系统和俱乐部系统在旧时代已经非常完整,这就是国内一直看起来很花哨却一直追不上别人的原因,不了解的人不会知道每年各大赛区交流赛国内赛区是多么难堪的一个场面。
经过了10年代末20年代初的资本冲刷,互联网时代到来,相应的现在的网络喷子越来越肆无忌惮和猖狂,暴露在公众视野下的平凡人越来越多,谅解却越来越少,电竞选手承担的网络压力远比其他普通行业要高得多。
多少为国奋战的职业选手被喷得退役,退役之后还要被骂,即使事情过了很久还要不停的被拿出来调笑,像狗皇、厂长这种中国电竞史中里程碑式的人物在役时也是黑粉无数,一直到了退役很久了没有热度可以让人蹭了才渐渐被大部人认可和尊重,还有更多的职业选手则被埋没在时间的荒流里面。
就如王鸷他自己,还没扑起浪花就被时间卷走了。
他发现自己走神得有些久,想得也太远了些太败狗了一点,现在那些当红的技术主播大部分都是前职业选手。
或许别人正用自己的方式过着另一种快乐的生活呢?
“那是邹明良。”
沉默了好一会的张星彩说,不过看样子她不愿意多提邹明良的事情。
“噢,这就是他啊。”王鸷也没多问,他找张星彩单独聊天是有目的的,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而且很难听得进别人说的话,头脑一热就喜欢为所欲为,安柔和张如桥也习惯这样和她相处。
但对于王鸷来说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刚才打了几盘对局这个问题暴露得就更严重。
这个女生太骄傲,但又很聪明,她知道自己犯了错,知错就要改,结果越改越错。
对线算得上是个高手,团战就是个憨憨,还喜欢瞎指挥,说白了就是游戏理解不够。不过也难怪了,用战队思维去要求一个玩了一年的单排玩家未免苛刻。
王鸷很快后悔了自己苛刻的要求,他觉得给她打的“毒瘤”标签一点都不过分。
“哦对了。”
还没等王鸷说话,张星彩似乎想起什么了什么说道。
“我今早帮你接了个‘骗子’的电话。”
张星彩本来不想碰他的手机,那个手机就一直响啊响振啊振,当时王鸷熬了一夜刚刚睡觉,她犹豫了很久觉得这样迟早又会把他吵醒,就想着干脆帮他挂了,又觉得挂了不好。一向直来直往的张星彩觉得自己是真的婆妈,所以一跺脚就给接了。
两人通了电话后对方不说话,张星彩也不说话。
互相沉默了十几秒。
“你是谁?”X2
“啧,你管我是谁”X2
当然,这个前戏张星彩没有对王鸷坦白。
王鸷一愣,听到‘骗子’这两个字脑门上一滴汗就流了下来。
之前张星彩的脸色还有点暖和,提到打电话一脸高冷的样子给了他某种不祥的感觉。
“你们说什么了?”
“哦,这个骗子是个女的,还很嚣张的问我我是谁。”
“啊,然后?”
“我说我是你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