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自由俱乐部。
“经理，队长生气了。”叁仟小心翼翼地说。
马孝自西装革履的坐在办公台后面，其实在俱乐部里并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队员们穿着拖鞋大裤头走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当然在训练赛和直播的时候是需要着队服出镜的，这些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只有手就够了，但他和那些打比赛的小伙子小姑娘是不一样的。
他只是一名在公司上班的高级员工，场外大部分时候他就是整个俱乐部的牌面，粉丝们喜欢极自由的内部一片和谐快乐的气氛，但绝对不喜欢一个松松垮垮没有纪律性的俱乐部，就像有光就要有暗，董事和老板之下就是他的权限最大，责任也最大，他需要以身作则。
那些追梦的年轻人每天为了梦想就能打足精神嗷嗷向前冲，而他的梦想是不上班，在家吃喝玩乐追剧打游戏。
所以他要穿上西装，打扮得人模够样，每天在镜子面前告诉自己：穿上这身皮，就要好好做事。
当爹当妈当狗当保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好好做。
“我知道，我马上过去。”
马孝自的声音很平静，放下手里的资料，这几天广告部的事情太多有点兼顾不过来。薇神要加入战队本就是一个大新闻，但极自由需要更高的热度才能和吸引到更优质的赞助商，现在是热季，他们需要更高的热度才能引导舆论，传播俱乐部文化，吸引粉丝，提升品牌价值。
所以广告部提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策划案，就是把俱乐部最大牌的周子润给“卖”一波。
这个卖的意思不是指交易，而是打造“周微CP”，制造绯闻。
薇神简江华，曾经的联盟新人王，GAG的副队，国内第一AD，很帅。
而周子润就不用再说了，关于他们两个人的同人文早在网络上流传得跟真的一样，这一次广告部要做的就是放一点“真”的东西：即所谓的“内部人士”透露给狗仔队一些队员聚餐照片，其中大部分是周子润和简江华的两人照，拍得极为暧昧。
谁也没想到俱乐部刚刚放出一丁点风声就能在外面掀起那么大的风浪。从官方微博发个什么“周队亲到机场迎接薇神”，“两人有说有笑，薇神完美融入团队”之类的话，到买一些大V发个什么什么猜想，再请几个写手写一些两人若有若无的关系的文章，最后则是推动粉丝安利各种同人文。
官方宣布薇神加入战队以后，简江华也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动态：“战队很强，周队很好，我很喜欢。”
这就是让马孝自头痛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授意简江华发的动态，操之过急了。
这下得，半夜两三点的时候论坛，微博，各种直播平台都炸开了锅，两个明星选手的粉丝超吵得不可开交，吃瓜群众的数量更是不计其数，整个电竞圈都惊动了，一些著名选手也趁机发表发表意见，现在十条热搜有四条就是关于两人之间的绯闻，他这个当经理的一觉醒来都感觉变了天似的。
不过，有他在，这个天还变不了。
他站起身，捋了捋黑色的领带，硬根皮鞋敲在地上咯咯地响，而叁仟打完报告后早就溜了。
“这孩子，真是永远长不大。”
穿过走廊，路过队员们的训练室，来到队长专用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周子润正戴着耳机在训练，身边放着一张空的电竞椅。
他进门的时候周子润扭头看了他一眼，靠近时刚想坐下周子润又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次盯了他两三秒，他才反应过来这张椅子不是给他坐的，于是他选了一张远一点的椅子。
“什么意思？”
周子润一边比赛一边把桌面上的平板推到马经理桌前，上面是几张狗仔队的“偷拍照”。
这种内部聚会狗仔队是不可能渗透进来的，光酒店的老板就会严格管理，除非他想失去“极自由”这个大客户。俱乐部内部更是不可能有人私下搞这种事情，除非是不想混了，周子润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是马孝自搞的鬼。
但马孝自不想背这个锅。
“广告部的策划，我觉得不错。”他回道，周子润的性格强势，不代表他吃这一套，表面关系要经营，但工作问题也要寸步不让。
他以前也有这个策划的想法，只不过没有实施而已，别人提出来了他没理由反对。
“嗯。”
周子润面无表情回了一声，房间里就只有敲键盘的声音了。
就只是一个炒作而已，而且还是捕风捉影的炒作，你有必要那么认真吗？
马孝自被她这个淡定的回答噎住。
但他很快发现是自己的策略失误，作为当事人的周子润完全可以不通过俱乐部直接在网络发声就可以把自己摘出去，然后不管整个俱乐部的努力是不是会功亏一篑，也不用管网络上的各家粉丝吵得如何翻天覆地。
他倒也想过和周子润说一下这个事，首先周子润肯定不会同意不会配合，然后就是选手的注意力更多应该放在比赛上，这是铁律，第三就是经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他的本职工作。他要考虑的是怎么让选手配合，而不是让选手参与进来。
所以他想到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目前整个计划很顺利，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说服眼前这个俱乐部队长。
他准备了好几套说辞，周子润愤怒也好无所谓也好他都想过应对方法。
他没想过周子润直接忽视了他。
“老板什么意思？”
马孝自脸上微微的职业笑容有点僵硬。
“他没反对，周队，你只要保持沉默，我们只是……”
周子润没跟他废话，摘下耳塞拍出手机就按了一个电话号码，点上免提。
“嘟——嘟——”
马孝自以往要打好几个才能接通的电话瞬间就通了。他一直怀疑老板是不是通过他打电话的次数来判定这个电话该不该接，例如打一次不管，打三次可以不接，打五次可能需要他关注一下，打七次应该就要他出马……打十次，估计是递辞职信。
现在他确认了。
电话里传出了熟悉的声线：“小周哇。“
马孝自只能坐在一边无语，他被踢出局了，这种不按套路出牌，完全跟你没得谈的态度他也没招。
不过主角是周子润，所以老板不会怪他办事不利的。
老板还是老板的。马孝自虽然经常吐槽自己的老板，但是对老板的能力还是非常肯定。
”夏威夷的阳光不错啊，下次度假来全队来这边，我在这里躺了两三天的沙滩，美女如云，美女如云啊……”
“诶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我跟你说，我在美国这边谈了一笔生意，MD美国佬是真的难忽悠，但出手贼他妈大方，几百万美金说给就给了，我感觉我好强啊。”
周子润在聚精会神的打联盟……
“难得你主动给我打个电话，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我就继续说了啊。”
马孝自黑着一张脸听老板在电话里吹嘘自己的事情，这段时间俱乐部上下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合着他跑去度假了，两人又听老板乱七八糟叨叨独自在美国西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驱车的快感，车载乐放得嚣张的大声，说什么人一辈子就要撒野那么一回，总之各种风土人情他都BB两句，十多分钟过去了，周子润一直没说话。
“咳。”老板说得嗓子有点干，“最近有点累了，你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啊。”
“……”
“……我挂了啊。”
你挂啊，你踏马倒是挂啊，马孝自摸脸。
“啊——我知道了！”电话那头响起拍手掌的声音。
“是不是小马那个傻逼搞事了？小马！小马！你在旁边的是吧，你搞什么鬼？！”
马孝自哭笑不得，“老板……”
“就踏马知道是你！你搞什么鬼?”
“就是前几天那个策划，节奏有点过分……”
“节奏过分？广告部在吃屎？你是干嘛的？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想涨工资？公关呢？还要我回国教你们怎么搞？”
“老板，计划很顺利，就是……”
“就是什么，滚蛋！”说着话风一变，“小周，那个，你知道的嘛，最近俱乐部在谈一些合同需要你们配合一下，你也不用做什么说什么，这几天好好训练打比赛，不要上网看什么小新闻破网站浪费青春，炒作一下风头过了叫公关出来澄清一下也就完事了，小马蠢是蠢了点做事还是可以的。”
“我不喜欢。”周子润说。
“哎呀……这……”
“我不喜欢你们这样搞，希望你们尊重一下选手的个人意向，而且我不想被过多场外的事情干扰，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也无所谓了，嗯——打电话给你发现你还很开心那就没什么了，你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说话有气无力，最近没按时吃药吧？”
“哪有，天天几个貌如天仙的护士姐姐伺候着，我恨不得24小时都在吃药。”
“那就好……这里我没几个熟人了。”
“啧，你这话说得我要死一样，老里老气的，还没看你捧起奖杯呢，阿鸷回长京了，长京不是和联盟有合作关系么，还设有电竞学院，等你今年拿了冠军，或者累了不想打退役了，老子把你送到电竞学院里面当特邀嘉宾给他当老师，这个B崽子一天到晚就喜欢BBBB，以后就让他看着你在台上BBB，这画面怎么样，美不美？”
“可以。”周子润笑。
“嘿嘿嘿嘿，挂了啊。”
“好，你早点睡。”
“O了。”
挂掉电话，马孝自愣愣坐在一边还没说话，周子润抬头看向他：
“背锅的感觉怎么样？”
“……”
“广告部可以先斩后奏，别怪我以后也先斩后奏，以后再出现这样的风言风语我不会让步了。”
确实，周子润不配合，他们市场部广告部做什么都是白给。
马孝自深呼一口气，这关过了。
广告部挖的坑他才不填，反正最后都要动用老板亲自说服周子润，所以以后这个锅甩来甩去都甩不到他头上，他只要挨一次无关痛痒的臭骂就能捞一次功劳，何乐不为呢。
有本事的人难搞，有本事还有后台的人更难搞，有时候他夹在中间，心中无数匹野马奔腾而过。
工作，工作。
整理一下表情，马孝自露出习惯的职业微笑：“好的。”
马孝自离开后掩上门，站在走廊里松松领带，掏出手机拨电话，接通后淡定的说道：
“搞定。”
电话那边隐约传来欢呼声。
“老马牛逼。”
“马总威武。”
马孝自挺了挺背，接下来还有一场公关大战，不，一场华丽的烟花。
……
室内的周子润结束比赛，屏幕上显示出“胜利”两个大字，眼神空荡荡的落在旁边的椅子上。
昨天晚上。
“极自由”对“GAG”，0:2惨败。
7战6败。
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俱乐部也不可能搞出这种事，但是当一个选手无法为俱乐部带来胜利，那选手的价值又在哪里呢？再说合同本身对选手的限制就非常大，皇族的小狗，KDA的神乐，包括之前的薇神，个个都不堪其扰，商业时代就是这样。
并不是想要一心一意去比赛就能躲过所有的明枪暗箭，有些部门天生就是对立的，矛盾永远不可能消除，她还是怀念以前的生活，只要心无旁骛就可以了。
你赢了，你就是爹，你赢不了，就好好听话。
她靠在椅子上，想起自己向俱乐部为王鸷申请解约的画面，无声的笑了一下：
“妥协原来是真的会上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