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6月19日,夜,伴随着一声婴啼,一个小男孩降生了。
男孩降生之前,其母已为其想好了名字,是男孩的话就叫千君,取千古君子德行之意;女孩就叫淑君,取窈窕淑女之意。
其父没什么文化,取名字也不和妻子争。
姓氏都随自己了,有什么好争的呢,这件事就让给妻子吧!
妻子十月怀胎那么辛苦,生孩子更是痛苦,再说自己二年级毕业,取名字怎么比得上妻子这个上完高中的人呢。
更何况如果不是妻子家中不足以供养小舅子和妻子两人一起上大学,需要妻子出来打工一起供小舅子上大学自己最终还没机会和妻子走到一起呢!
父亲姓尹,全名尹大军,于是男孩名字就定下来了——尹千君。
君即军,从取名就看出来,这位母亲爱着千君,也深爱着千君的父亲。
时光匆匆,转眼间,八个月就过去了。
此时的小男孩已经学会了爬,每天在床上、在地上爬的飞快,每次到了饭点,家人们都要废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抓到小千君。
别看千君每天活泼的有些过分,但是生活中他从不闹人。
只要抓到他,他就会安静下来了,喂他饭时,更是听话可爱。
不止邻居,全村里人都知道尹家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婴儿。
谁谁家的孩子皮了、闹了,大人们唠嗑时就会提起小千君。
“大军家有福啊,听说小千君打从出生起就特别安静,不哭不闹,吃饱就睡,特让人省心。不像自己家那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愁人啊!”
“是啊!要说娶媳妇就应该取个大军家媳妇那样的文化人,有学问,取名字好,生的孩子也好!”
“小军也是好命,人长得高,脸又俊,当初村里多少姑娘上赶着给他做媳妇他都不要,结果去外边打工给家里挣了钱还带回来这么一个文化姑娘”。
“的确。大军家媳妇,我记得,嫁过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标致!叫什么来着?”
“徐师琴”,大军答道。
“对,对,对”。
“哈哈,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大军和妻子正带着小千君在村里逛着,听到有人谈论自己媳妇不由答到。
“真是人如其名,名字起的好,人也长得好,大军你可是有福啊”,一个大妈拉着大军妻子寒暄道。
“这就是令郎吧!”一位大爷说着就开始逗弄起小千君。
小千君起初被逗得笑个不停,哪怕其他人抱也不哭不闹,那嘻嘻的笑声和笑着的小脸暖化了众人的心。
直到人群将小千君淹没在中央,大军夫妇被挡在外边,“爸爸妈妈呢?”小千君找不到父母蠢萌蠢萌的楞样让大家笑开了怀。
“呜呜呜!”小千君忽然小嘴一嘟,变了脸色。
“哇!”这个找不到父母丧失安全感的婴孩大声哭了起来。
大军夫妇赶紧冲进人群接过小千君哄起来,过了一小会,可能是感觉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小千君睁开哭泣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两人。
“嗯嗯!是原来的味道,是原来的怀抱,是原来的两张大脸!”小千君破涕为笑。
……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直到半个月后小千君的爷爷,也就是大军的父亲突然去世了。
大军是老爷子第六个儿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其上有五个哥哥。
算起来,老爷子也七十多了,算是寿终正寝了。
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膝下无女吧!
生了六个孩子全是男童,是幸运,还是不幸,或许都有吧!
很快,老爷子的丧事就办完了。
没过多久,大军就从丧父的悲伤中恢复过来了。
这世上大军感情最深的是自己的母亲,至于父亲,虽有生养之恩,但无爱己之事。
他做事太过偏袒哥哥们,大军之前在外多年挣的钱交给父亲后父亲全分给了哥哥们,给哥哥们娶妻盖房,给他自己买烟买酒,至于大军基本没有分到什么。
虽然大军作为弟弟备受哥哥们呵护,就连小千君也受其宠爱,但即便兄弟间感情再深,这样的结果也让大军深感不公。
最让大军对老爷子没有太深感情的是老爷子时不时会殴打妻子,母亲是大军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这是大军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正如大军母亲在村子里是出名的好妻子一般,大军也是村子里出名的孝子,因为母亲被打这件事他对老爷子感情不深,并不是他无情。
是以老爷子过世之时,大军心中十分悲伤,毕竟是丧父之痛,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这天夜晚,大军一家三口一起吃过饭,妻子带着千君回屋里了。
大军则满怀心事地洗着碗筷。
很快,锅碗瓢盆就洗干净了。
大军走出厨房,穿过客厅来到里屋,一边逗弄着小千君一边对妻子说道:“媳妇,千君奶粉钱不太够了吧,过两天我打算和朋友们一起出去打工挣点钱”。
妻子默默无语。
本来大军挣得钱加上自己的足够他们一家三口过上很久安逸的幸福时光的,可自己的钱用在结婚时盖新房上了,大军的钱又全被仙去的老爷子分给大军的哥哥们了。
这段时间将近一年实际上一家三口吃的都是家里的嫁妆钱,自己要带孩子根本不能出去挣钱,大军在家里挣得本来就不够还要上交给老爷子这才导致了现在的窘境。
“那好,你先出去打工,找好工作稳定下来,我去找你!”妻子勉强笑着说。
“那怎么行,孩子怎么办,总不能让我母亲带吧,她毕竟年纪大了”,大军急了,“我努力努力可以养得起你们两个的”。
妻子摇了摇头,“现在你勉强可以养的起我们,可以后呢,孩子要上学,而且我弟弟……”
大军沉默了。
许久,大军问道:“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妈年纪大了,带不动小孩了,不为小孩考虑也要为老人家身体着想啊!千君他姥爷姥姥身体还好,所以我打算把他送我爸妈那去!”妻子回道。
尽管有些不太情愿,但大军清楚,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两天后大军悄悄走了,千君找不到父亲,整整哭闹了一整天,直到累的睡着了。
看着床上满脸泪痕的小千君,徐师琴心里阵阵刺痛,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爱人,独自跑到房间外轻声啜泣起来。
一家三口,彼此相隔,自己又何尝舍得呢!
尤其是想到过些时日自己也要离小千君而去,独留小千君一人,从此缺少父母的爱,徐师琴更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小孩子的记忆是很短的,才过了一天,父亲离开的事千君就忘记了,习惯了现在与母亲相依为伴的生活。
两个月,对离家的尹大军来说很长,但对徐师琴来说很短。
这天,徐师琴告别小千君的奶奶带着他回到了娘家。
客厅里,徐师琴将小千君哄睡着,亲手交到自己奶奶的怀里,自己的奶奶也就是小千君的老太可是带孩子的一把好手,虽然年龄大了但是身体很好。
奶奶带过太多的小孩子了,比自己强得多,有奶奶带小千君,徐师琴也放心的多。
“女儿,你决定了?”徐师琴的父亲惆怅地点燃一根烟,看了看刚入睡的小千君,又掐灭了烟头。
“嗯”,徐师琴抚摸着小千君的小脸,“大军他一个人在外我不放心,而且千君他也断奶了,我可以放心的走。将来终归是要出去的,无非是早晚的问题罢了,千君和弟弟都正是花钱的时候”。
徐老爷子想说什么,目光慈祥地看着自己母亲怀中的小千君,又满怀惆怅地望了望城里医院的方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小千君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单独留在了这个陌生的环境。
母亲已经走了,小千君害怕、恐慌、不安,他还不会说话,只能以平生最大的力气发出最亮的哭声表达自己的恐惧。
听着小千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徐老爷子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可怜的孩子,八个月父亲就走了,这才又过了两个月,现在母亲也走了。
父爱母爱,你的童年不可能拥有这些了!
以后你也注定不能在父母怀中撒娇了!
徐老爷子目光远望,仿佛看到了离去的女儿……
火车上,徐师琴紧靠车窗,她没有透过车窗回头望过一眼,她怕她会狠不下心,但是那眼角的泪痕和她那微微抽搐的娇躯不时在诉说她的悲伤。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担忧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