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顾岩风手指一勾,收了最后一个音符,石溪几乎在同一时刻,顺势收住了剑,二人默契十足。
突然,“啪啪啪”一阵刺耳的掌声响起,在宁静的夜空显得格外的突兀。
石溪和顾岩风同时看向了声音的源头,却见仓擎君翊一边击掌,一边走向石溪,两人俱是一脸惊诧,愣怔当场。
石溪回过神来,紧忙福身行礼,“民女拜见皇上!”
仓擎君翊将石溪扶起,平静地问道:“溪儿,暑气消了?”他的声音似与平常无异,听不出喜乐。
“多谢皇上关心,民女已经没事了。”石溪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这时,顾岩风也走了过来,“臣参见皇上!”
仓擎君翊眼睛淡淡瞟了一眼顾岩风,隐隐含酸道:“安王也在呀?看来朕来得有些不巧啊!快平身!”
“回皇上,今日阿溪生辰,臣特地为阿溪庆生而来。”顾岩风如实道。
仓擎君翊闻言,转首看向石溪,眼神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愉,“今日是你的生辰?朕曾几次问你生辰何许,你都说不知道。看来,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想朕知道!”
石溪听出了仓擎君翊语气中的不悦,紧忙解释道:“回皇上,民女不是有意隐瞒皇上,只是……民女想着……民女的出生日,便是娘亲的苦难日。每每提及生辰,民女便忍不住想起已逝的娘亲,所以民女不愿提及生辰。”
石溪如此一说,仓擎君翊便再不纠结生辰这事,然,顾岩风夜黑风高竟还滞留在将军府,这让他心里十分不畅!
仓擎君翊转首看向顾岩风,目光晦深,神情莫名,沉声道:“天色已晚,安王庆生也庆过了,是不是该回了?待得太晚对溪儿清誉不好,毕竟溪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
仓擎君翊还欲说什么,石溪有些听不顺耳,忍不住插话道:“什么清誉不清誉,我不在乎!再说了,等三月我们就成亲了,我还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仓擎君翊本就晦深的眸子,更加深晦了几分,对石溪冲口道:“你们还没成亲呢!”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暴戾之气。
石溪顺他的话道:“那就恳请皇上现在为我和岩赐婚,我们现在就成亲!”
“你……”仓擎君翊一直极力保持着还算平静的面容如面具般乍然龟裂开来,从龟裂开的缝隙间,隐隐可见其间的滔天怒意,死死盯住石溪,半晌,暴戾吐字:“朕说了三月后再赐婚,君无戏言,岂能随意更改!”
石溪还欲还嘴两句,顾岩风见仓擎君翊已然发怒,便抢话道:“皇上说的甚是,君无戏言,不能随意更改。阿溪,我们再就等待三月,不急这一时。”
顾岩风本是安抚的话,此刻却像是一罐子陈醋灌进了仓擎君翊的肚子里,连带着他的五脏六腑都像是泡在了酸醋里……
石溪亦看向顾岩风,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好。”
两人间的互动看在仓擎君翊眼里便成了眉目传情,他的身体愈加僵直了三分,薄唇紧抿,表情如刀刻,半晌,他将视线从石溪身上转移到顾岩风身上,面无表情道:“素闻安王武艺高强,一直没机会领教,难得今日朕有此雅兴,安王咱们切磋两招吧!”
话音一落,仓擎君翊不等顾岩风说话,便已迅不及雷出招了。
顾岩风反应极其敏捷,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二人就此交起手来。
仓擎君翊每一招都用了十层的力道,可说是招招进逼。
顾岩风开始一直是只守不攻,无奈仓擎君翊步步紧逼,他只得出手还击。
石溪透过明朗的月光和檐灯透出的烛光瞧得清楚,仓擎君翊出手招招狠绝,甚至带着一股阴隼的杀意,哪里像是在切磋,分明是在攻击敌人;反观岩,却处处退避。
若是岩被仓擎君翊打伤,吃亏的是岩;如是岩不小心打伤了仓擎君翊,那便是打伤龙体,是以下犯上,有罪,吃亏的还是岩。
想到这里,石溪立马不管不顾飞身加入了打斗,大喊:“皇上,民女好久没有跟你切磋了,今日让民女跟皇上切磋切磋!”紧接着,她又一掌将顾岩风推开,“岩,你退一边去!”
仓擎君翊聪明绝顶怎会不知石溪此举是在为顾岩风解难,眼中瞬间掠过零星般的冷意,“朕今日不想跟你切磋!你闪一边去!让朕跟安王好好切磋切磋!”
语罢,仓擎君翊又欲去攻击顾岩风,石溪眼疾手快截住了他,“民女今日就想跟皇上切磋!”
“你……”仓擎君翊气得血气翻涌,盯住石溪,眸中暗色又增几分,神色却是一派饬伤,率先停住了手,“朕同你切磋棋艺。”
“好。”石溪爽快答应,紧接着,她转头看向顾岩风,婉声道:“岩,我要与皇上切磋棋艺。天色已晚,你就先回吧。”
说话间,石溪抛给了顾岩风一个放心的眼神,意思是,放心,没事,皇上不会把我怎样的。
不等顾岩风说话,仓擎君翊抢先道:“安王,主人家都已经发了话,你是该回了!”
顾岩风本想等仓擎君翊走了,他再走,奈何他是君,他是臣,他的话就是圣旨,他不得不听从,于是,拱手行礼道:“臣告退。”紧接着,他又对石溪道了一句,“阿溪,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嗯,好。”石溪点头,再次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顾岩风转身离去。
顾岩风一走,仓擎君翊心里瞬间畅然了许多,看着石溪的眼神也变得和缓了,忽然,他似想起了什么,从贴身处取出一块纯白色玉佩,递给石溪,“溪儿,给你!朕不知今日是你生辰,也没带礼物,这块玉佩就当是朕给你的生辰礼物。”
石溪亲眼见仓擎君翊贴身取出这块玉佩的,显然他把这块玉佩视作珍贵之物,她不想接受仓擎君翊任何馈赠,更何况还是他宝贝的东西,她更不想要!
于是,石溪婉转推脱道:“皇上的心意民女已经收到,民女谢过皇上。不过,俗语说得好,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块玉佩皇上既然随身携带着,想必是皇上珍视之物,民女实在是不好据为己有。”
仓擎君翊一把抓过她的手,将玉佩硬塞进了她手里,温温润润的,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朕叫你拿着便拿着,什么夺人所好?你明知道朕好什么?”
普天之下,唯有她,是他之所好,不能割舍,不能让给别人。
石溪看着手里的玉佩成色极好,莹白无瑕,无一丝杂质,在月光下宝光流溢,一看就是一块上等好玉,然而,东西越贵重,石溪拿在手上越觉烫手,却又不好一再拒绝,只好勉强收下,“民女谢过皇上!”
仓擎君翊望向天边一轮玉盘似的圆月,表情被一层从骨子里渗出的寂寞和忧伤覆盖,“平王府落难的时候,朕只是一落魄世子,但有你相伴,朕竟从未觉得孤单;现今朕是皇上,每每想跟人说说话,却发现不知道跟谁说,连你也不在朕身边……”忽然,仓擎君翊一把捉住石溪的双手,盯着她,眼神里似有很深的渴望,“溪儿,进宫来陪伴朕!朕现在很孤独!”
石溪抽出手,拒绝道:“民女说过,宫里的四方天地不是民女心之所向。再说,皇上有后妃做伴怎会孤独?”
仓擎君翊一把握住她的肩胛,盯着她,目光炯灼得有些喷火,忿愤道:“你明知道朕心里只有你!她们不过是朕平衡朝中势力的手段。朕无意于她们,又如何跟她们谈吐心声?”
石溪不想跟仓擎君翊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皇上,我们去下棋吧!”
仓擎君翊依旧看着她,目光熠烁着些许黯沉失望,“朕也不逼迫你现在就进宫,朕说了给你三月的时间考虑。朕希望你考虑好,安王能给你的,朕都能给你!安王不能给你的,朕也能给你!”
仓擎君翊怎又提这事,她已经说得很明白,她无意做他的宫妃,他是听不懂还是怎么回事?石溪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好久没跟皇上对弈两局了,皇上,民女要跟你对弈两局,把以前输的赢回来。”
语罢,石溪拿开仓擎君翊的手,转身便往正厅走去。
仓擎君翊紧随其后。
不过一会儿,二人便开始在棋盘上厮杀起来。石溪的棋艺稍稍有些进步,不过依旧是仓擎君翊的手下败将。
仓擎君翊不像顾岩风偶尔给石溪放放水,让她偶尔也尝尝赢棋的甜头。
石溪跟仓擎君翊对弈棋局的结局都是连连惨败,无一例外。
连输三局后,石溪兴致缺缺,将棋一搅,“不来了!不来了!从来没赢过,没意思!”
仓擎君翊唇角扬起了一个宠溺的弧度,温润道:“你自个技不如人,怪谁?”
“民女不怪谁,怪自己棋艺不佳。”石溪嘴上如此说,表情却是一脸的不高兴。
仓擎君翊“噗嗤”一声,“朕怎么看你样子在怨朕不让着你呢?”
“民女不敢!”石溪闷闷道。
“忤逆朕,你都敢,朕想不出你有什么不敢的。”仓擎君翊看着她一脸郁闷的样子,觉得逗趣又可爱。
石溪有些不想跟他耗下去了,“皇上,民女困了!”
仓擎君翊岂听不出石溪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脸微微一沉,转首看向春公公,“大春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现在刚到子时。”春公公毕恭毕敬答道。
“子时了?这么快!”仓擎君翊嘀咕一句,站起身来,看着跟着站起身的石溪,目光炯炯,“溪儿,时辰已晚,朕就先回宫了。朕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进宫的事,后位,朕一直都为你留着的!”
“皇上慢走!”石溪避而不答。
仓擎君翊深深沉沉看了石溪一眼,眼神复杂莫名,似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啥也没再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