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于欢骂了一句,又想到刚才那个送窝头的狱卒的长相,不由得大吃一惊:刚才的人似乎不久前刚刚在寺庙里见过!
也就是说,寺庙里已经有人跑出去了?是于大爷带着跑的吗?于欢纳闷。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他带着跑的,那么这把宝刀为什么会到她这里呢?
“喂,你,干什么呢!”另一个狱卒发现了异常,他赶忙走了过来。于欢一惊,遂抽刀像手铐砍去,只见宝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手铐应声断开!于欢见状,又向大牢的铁链砍去,居然也砍断了——于欢就这么直勾勾地从牢里来到了走廊!
“来人啊,越狱了!”狱卒大叫。于欢当机立断,把刀扔向狱卒,狱卒的身体顷刻间就被打穿了一个大窟窿,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于欢跑上前,抓起插在墙上的刀,就势断开了周围几个牢房的锁链,一群穷凶极恶的犯人便跑了出来,呼啸着朝门口奔去。
“乓乓乓!”外面传来放枪的声音,没多久,那些跑出去的犯人又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我们被困住了!他们有……有那个奇怪的东西!”一个人气喘吁吁,惊恐万状。
“怕什么?那是火铳!”另一个人不屑道。
于欢这才发现,他们虽然被关在京县地牢,但是外面的兵全都是神机营的人。
“咱们现在有什么?”于欢转头问。
“只有几把从杂役手里抢来的刀。”一个人说。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禁军丰台大营神机营的。你们这些大胆狂徒,悖逆犯上,击杀朝廷命官,越狱害民,简直罪该万死!我现在给你们个机会,让你们的头目出来,我神机营刘立杰刘总旗以性命保你们不死!如果不投降,一炷香之后我们将引爆毒气弹!听清楚没有,放下武器,交出头目!放下武器,交出头目!”一众只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我出去吧。”于欢刚想出去,就被别人拉了回来。“你傻吗?送死?他们说的话,你们能信吗?反正越狱也是死罪,最好的也是流放海南,咱们不如拼一把!”
“你更傻!人家有枪——那么大的官,不会出尔反尔的。”另一个人表示反对。
“我陪你一起去。”人群里又站出一个人。
于欢看着那个人的面孔,思绪万千,然后果断拉起了他的手,一同走出了牢门。
果不其然,大牢外面是上百条对着门口的枪。于欢把刀藏在衣服里,双手举高,走出牢门。牢门关上后,几个士兵立刻冲上前,要搜于欢的身,于欢便大叫起来,“别动我,流氓!”三人遂作罢。
“谁是于欢?”一个穿着铠甲的精瘦男子问。
“我就是。”于欢上前一步。而她刚刚迈完一步,方才搜男子身的士兵便立刻举枪,冲一起出来的男子打了一枪。男子的肚子被戳了一个大洞,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也……我也是于欢啊,你们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撒谎。”刘立杰一声令下,另一个人抽出刀,一刀便斩了男子的头。
“那么残忍干吗?”于欢擦了擦脸上溅的血。
“你不害怕吗?”刘立杰问。
“我不害怕。因为你根本就没想杀我。”于欢的脸上露出了谜一样的微笑。
“有意思极了。”刘立杰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骑回了马上,以一种极为蔑视的眼神睥睨于欢。
“说吧,要带我去哪里。”于欢问,然而还没等说完,她就被后面的兵一枪托打蒙,然后拖上了早就停在路边的马车。说话间,马车载着左茗,和骑在马上的刘总旗一起向京城进发。
“废话怎么这么多。”
于欢醒来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一股香味。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泡在一个装满鲜花的大木桶里。而且,泡着她的还不是水,而是一些像奶一样的液体。她抬头向前看,只见堂上坐着一个肥胖的、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旁边则是他的斟水的仆人。而在他俩的后面,显然还有一道帘子,不过帘子后面是谁,于欢并不能看清。在男子的头上,是一块先皇落款的御赐紫檀木大匾,上书四个大字:
一步到位!
“醒了?”肥胖的男子问。
“这是什么?”于欢指着木桶里的液体。
“驴奶。怎么样,是不是不一样?”男子笑着说。
“……形式主义。”于欢并不满意。
“你就不问问,我们把你怎么样了?”男子问。
“问他能有什么用?这样都这样了。——这奶能喝吗?于欢问。”
“您随意。”一旁倒茶的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就是于千的侄女?”胖胖的男子问。
“嗯。”
“……别说,长得是挺像的。”
于欢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我说于大爷怎么这么满意,原来她摔坏了脸之后,于大爷是照他自己的模样给自己整的啊!老流氓!自恋狂!
“你师父犯了事,把宫里的赵大人杀了。现在刑部和大理院已经审完了,准备斩监侯。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不杀你师父,顶多判一个流放,让他去新疆养老。怎么样?”男子喝了口茶,毕恭毕敬地把茶碗放在桌子上。
“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呢。”于欢笑着说。
“什么?”男子有点不敢相信。
“反正这件事不归你做主,而是帘子后面的人做主。”说罢,于欢直接从驴奶里站了出来,然后走到门口,扯了一大截窗帘把自己遮住,帅气地坐在红木椅子上。
“于小姐果然冰雪聪明。”胖胖的男子笑出了鱼尾纹。
“更聪明的是你旁边的仆人——不知道您听没听过一个故事?《世说新语》里有记的,曹操见匈奴使节,觉得自己相貌不好,就让崔琰假扮他,自己在一旁捉刀。后来,匈奴使节说,‘魏王仪表堂堂,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曹操听了大惊,就派人把那个匈奴使节杀了。”她一边说一边向男子靠近。
“所以,你现在要杀我吗?”她死死盯着一旁的仆人。
“你是怎么发现的?”仆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然后把坐在那里的胖子赶走,自己坐在主座,刚才当“主人”的胖子则在一旁换了个杯子倒茶。
“因为他喝茶的时候太不自然了。”
“没气质?”主人接过茶,呷了一口。
“可以这么说吧。”于欢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奇才,真是奇才——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万燕堂。”于欢答道。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男子不解。
“那块匾上写的。萨比。”于欢一指上面“一步到位”的落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傻了,是我傻了。”主人报之以苦笑,然后正襟危坐,“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到这里来吗?”
于欢摇了摇头。这一点她确实不知道。
“你师父和那些太监和尚越狱了。我和你师父也是多年的朋友,虽然师承不同,他是家学,我是技校,但好歹都是同行,也算惺惺相惜。你现在一个人在这里,父母也死了,也没人照顾,他很早就写信给我,让我帮着照顾你——你看怎么样?到我这上班?”
于欢越想越混乱了:如果万燕堂是于大爷嘴里的“敌人”,于大爷为什么要费劲巴力地把她弄到万燕堂来?是面前的人撒谎,还是另有隐情?主人见于欢不信,便让身边的仆人递上来一封信。于欢打开信,仔细地读了起来——虽然她没见过于大爷的笔记,但是这封信的文字,异常鲜明地体现出了于大爷的语言风格:
“老刘我XXXXXXXXX。最近你XXXXXXX,真是太XXXX了。萨比!我这有一侄女于欢,性别女,我XX你个XX,快点XXXX……”
总之是满篇的口吐芬芳。于大爷平时也不这样啊?于欢想。但是,另一个奇怪的问题就是:于大爷是什么时候寄的这封信呢?毕竟,现在距离她瞎编自己叫于欢也没过几天啊?
“这次信了吧?——反正无论你信还是不信,你都得住我这。”
“那你把我装驴奶里干嘛?还把我衣服脱了?”于欢不解。
“安安静静炫富,不好吗?”主人喝了口茶,摆摆手。
“没人会对你的一马平川有兴趣的。”胖仆人补充了一句。
“你……”于欢气得满脸通红。
“好啦好啦……你先住在我女儿的屋子里吧。她嫁人了,那间房子就一直空着。我已经派人打扫了,那边衣服什么的都有,安保也好。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于欢点了点头。临走前,她不禁回头又瞥了瞥万燕堂那块御笔的“一步到位”匾额,嘴里像藏了很多话,但是又说不出来。“对了,敢问您的名字是?”她转过身,问。
“你真的想知道?——话说你不会是刚见面就忘了吧???”男子起身,眉眼如刀。
于欢更是疑惑,“谁?”
“鄙人,刘立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