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战浅水原
好,放马过来吧!我们老少爷们都做好准备了!
一场充满着血与火的轰轰烈烈的护城运动开始了。
薛仁杲轮番的强攻,硬攻,猛攻,狂攻……始终没能登上城头一步,反而在城外留下无数的秦兵尸骸。
三天过去了,城下的尸骸堆积如山,臭气冲天令人作呕。
城池依旧安然无恙。
薛仁杲只有在深夜卷起铺盖灰溜溜地溜回自己的老巢坼墌城。
这一回,他不敢声张,而是轻轻的,轻轻的,走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高墌城的战场上,宗罗睺和李世民还在继续下盲棋。
众鸟飞尽,孤云去闲,两人仿佛老僧入定,相看不厌,静静地对峙,仿佛要到天荒地老。
薛仁杲回到坼墌城后,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傻傻地、痴痴地等待着一个未知的明天。
表面上,双方又重新回到了最初。
可是,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向李世民这一边倾斜了。
李世民背后有爹撑腰,后勤补给便利,粮食源源不断,没有后顾之忧,玩得起。
薛仁杲没有爹,命苦啊,一个人当家作主,又要打仗又要筹粮,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拿主意。盐油酱醋件件操心。最要命的是,邻居李轨的面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拿不准这家伙会不会突然跳起来给自己背后捅上一刀?
等薛仁杲口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开始怀念他的爹了……
可是怀念能解决问题吗?
十一月隆冬已经到了。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着。
高墌城内先是冬衣短缺,士兵衣着单薄,牢骚和抱怨声开始在军中蔓延。
后来是伙食越来越差,骂娘的声音就越来越响了。
再后来是饭菜量减少,一份饭只等于以前的半份或者三分之一份,于是就有人闹事,殴伙夫,打后勤补给人员。
日间一长,干脆有人开溜了,甚至公开或半公开地投唐。
这方面的杰出代表是内史令翟长孙、将军梁胡郎,还有薛仁杲妹夫的钟俱仇……
钟俱仇可是薛仁杲的后勤部部长啊。
事态发展到了这一步,李世民意识到,胜利很快就会到来了。
李世民写信给李渊说。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想大约是在冬季!
其实不用“大约”了,就是现在。
李世民在虎帐中迅速召开作战计划。
做了整整两个月的宅男,将士们早已按捺不住了,一个个虎咆狼哮纷纷请战。
丘行恭叫道:“姓薛的现在军心离散,咱们就集中兵力,猛攻高墌,砸他娘!”
此言一出,帐中上下一齐跟着狂呼:“猛攻高墌,砸他娘!”
自浅水原大败后,刘文静老实多了,也低调多了,弱弱地说:“猛攻太伤神伤力了吧?我看,不如咱们重兵拥至城下,围而不打,只要给城内加压,等他们军心崩溃,就可以不战而胜了。”
殷开山现在和刘文静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听刘文静这么一说,自是跟着大声赞同。
帐中顿时分成两派,互相辩论,乱成一团,奠衷一是。
李世民颔首微笑,等大家充分讨论完毕后,才总结说:“高墌城内现在是缺粮,但是狗急了还会跳墙,围城猛攻,如果激发出其斗志,到时还不知是鱼死呢还是网破啊。”说到这儿,低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只围不打嘛,如果坼墌城里的薛仁杲闲不住了,领兵来援,那时我们岂不是要前后受敌?”
帐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扬着小木棍,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大家看到没有?这是一个绝佳的群殴场所!也将是宗罗睺的葬身之处!”
众人定睛细看,该位置上标着三个字:浅水原!
“浅水原?”
“不错,浅水原!”
“出来混,总归要还的,前次我们就是在这里兵败,现在,我准备要让他们在这里加倍的还。”
简短的几句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接着李世民做了精心的部署。
618年十一月七日清晨,行军总管梁实奉命率所部兵马五千人,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出发了,向浅水原转移。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西秦侦察兵的目光……
宗罗睺这两个多月来,自称“孤独求败”,一直苦苦求战不得,气得头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这天刚刚做了个新发型,对着镜子搔姿弄首,顾盼自恋。
“报!李世民大军今天早上离开了营寨,在向浅水原方向进发!”
“什么?你说什么?重复一遍!”宗罗睺激动得跳了起来,扯着侦察兵的衣领使劲地摇。
“将军,松一松,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好的,快,快说说,什么情况?”
“李世民大军今天早上已经离开了营寨,在向浅水原方向进发!”
“哈!机会来了!”宗罗睺两眼放光:“李世民这只千年乌龟终于探头了!在这大雪天里探头了!哈哈!我要把他煮了,不,红烧了,伴上几碟小菜儿下酒!”
“哈哈!他们这次转移一定带有粮食的,呵?灭了他,我们就可以放开肚皮吃了,哈哈!”
因为太兴奋了,宗罗睺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觉察到自己有点失态后,宗罗睺才掉头匆匆出来,沿途大叫:“弟兄们,抄家伙跟我上!”
等到宗罗睺回府房穿好战甲,点好人数杀出来时,梁实已经达到指定地点扎下了营盘,还在四周挖了十几条深深的壕沟,沟前植下竹刺鹿角,沟内隐藏数百强弓硬弩,等着鱼儿上钩。
宗罗睺远远见对方已经扎下了营寨,躲在营里不出,不由得破口大骂:“要做缩头乌龟就做呗,还要换地方做啊!”
然后挥军叫道:“敌人营盘新建,一定还不牢固,大家冲啊,踏平它!”
于是秦兵发足蜂拥而前!
刚近壕沟,突然营内摇旗擂鼓、呐喊筛锣,箭如飞蝗,嗖嗖射来,西秦兵当即倒下一大片,退了下来。
宗罗睺气得七窍生烟,骑在马上叫道:“唐童,你要做缩头乌龟,这次老子叫你做不成!”
原来浅水原一带,仅有一条山溪,唐军扎营于溪边,本以为控制住了水源,宗罗睺这次玩狠的了,专门朝山溪边的唐营进攻。
梁实这回惨了,只得一次又一次向该处增援。
你增援?我也增援。
双方你争我夺,反复拉锯。
从高墌城内拉出的部队越来越多。
梁实最后寡不敌众,只好放弃,不断收缩营地。
营地里面的士兵再也喝不上水了,士气大减,情形危在旦夕!
梁实忙派人火速向李世民求救。
士兵:“秦王殿下,我们实在撑不住了,梁将军派我前来求救,请马上支援!”
李世民:“回去告诉梁将军,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立功了!不要给宗罗睺任何的机会。伟大的大唐行军总管!他继承了大唐的光荣的传统。孙华、蔺兴粲、慕容罗睺、刘感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梁实将军一个人他代表了中华悠久的历史和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士兵:“收到!可是……”
李世民:“怎么了?兄弟,还有什么问题吗?”
士兵:“现在营地里现在缺粮缺水,实在支持不下去了……”
李世民:“放心吧,粮和水的问题一定会很快得到解决的。这几天以来秦军日夜进攻,一定从城里出来了不少队伍,我想让梁将军把他们吸引得倾巢而出时,再一举歼之。你们疲劳他们也同样疲劳。面对这个伟大的时刻,梁将军面对的全国人民的目光和期待。只要多坚持一分,胜利的果实就会多一分。这次的战机是一个绝对理论上的决杀。绝对的死角,胜利属于大唐,属于你们,属于梁实将军,属于刘文静,属于殷开山,属于丘行恭,属于庞玉,属于窦轨,属于出征的每一个将士,属于所有热爱大唐的人!薛仁杲一定会后悔的,宗罗睺,你太冲动了,你一定自食苦果……”
十一月十二日,梁实已经计穷势蹙,无力支撑了。
宗罗睺一脸坏笑地看着这一群坐以待毙的小羔羊。
他早发现这并不是唐军的主力,有些失望,但,消灭眼前这一群,也是能解一些心头之恨的。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就要手起刀落……
突然,“啊——啊——嚏!”仰天打了个气流量为0.1平方米每秒的喷嚏,跟着是个机伶伶的寒战。
怎么啦?是谁在背后惦记我?我的背脊梁这么凉?
猛回头——偶滴神哦!东南一角什么时候列下了一个步兵方阵?
阵中猎猎作响的赤白旗都写着“唐”字,中军竖起的大旗写“右武侯大将军庞”。
是不是唐军主力?是不是唐军主力?
宗罗睺的心跳有些加速。
梁实也看到了,嗯,庞玉的缓军到了,高兴得招呼躺在地上的兄弟,“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受困的唐军一个个精神大振,握紧武器负隅顽抗。
宗罗睺哇哇怪叫:“援军?来得正好,兄弟们,上,一起灭了它!”
调转头挥军向庞玉杀去。
顿时,浅水原上风云失色,地动山摇。
宗罗睺虽然两面受敌,却丝毫不落下风,和唐军打得难解难分。
天寒旗彩坏,地暗鼓声低。
大战正酣,突然,西秦军的东南面大乱,军阵很快就被杀开了一个缺口,当头一个狠人,汗透金盔,血染重甲,骑一匹“白蹄乌”,马身如乌铁,马蹄如白雪,人在马上,如猛虎骑蛟,手上双刀不停,大开大合,猛劈狠砍,如斩瓜切菜,所到之处,望风披靡!
这人是谁?莫非,莫非……
想到这,宗罗睺心头一震,跟着突突乱跳起来。
来人莫非自己一直苦苦求战不得的李世民?
真是相逢恨晚!
来人正是唐军主帅李世民!
可是,宗罗睺已没有机会调整心态与李世民尽情一战了。
唐军主帅当先,三军震动,唐兵个个争先恐后,奋勇向前。
秦军阵势乱作一团,抵挡不住,终于全线崩溃。
宗罗睺急得大叫:“镇定!镇定!”
哪里还叫得停?士兵们一个个四下乱走。
李世民杀散了跟前的秦兵,远远发现了中军旗下的双手挥舞狂呼乱叫的宗罗睺,当即挂好双刀,盘马弯弓,一箭射出——小李神箭,例无虚发!
远在百步开外的宗罗睺惨叫一声,栽下马去。
周围的亲兵大惊,附身去看,箭正中左脸颊,宗罗睺捂着箭口激烈地扭动着身躯……
顿时,大家的斗志全无,丢矛弃盾,回身就跑。
唐军乘势掩杀。
史书载:罗睺士卒大溃,斩首数千骑!
另投涧谷死者不计其数。
兵败如山倒。
残兵涌至高墌城下,发现城下已经到处飘扬着唐字招牌的大旗了。
怎么办?跑!咬紧牙关往坼墌城跑!
也有实在跑不动的,滚在雪地里投降求饶。
有胆量挑战这种马拉松式末路狂奔的人并不多,可是李世民不多的人之中的一个,他紧紧咬住西秦溃兵不放,亲自率领两千精锐骑兵纵马追赶。
窦轨吓得面如土色,使劲拍马追上拉住李世民的缰绳大叫:“世民,你疯了吗?世民!”
窦轨是李世民的亲舅舅,李世民放慢速度问:“舅舅,怎么啦?”
“世民啊,这一仗虽然我们已经大获全胜了,但是薛仁杲在折摭城的主力并没有什么损失,你以这两千人去攻城,就跟鸡蛋碰石头一样没有分别!先收队,先收队,回去休整好,明天集结好步马军团,带上攻城器械再攻。我们两个多月都等得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天两天。”
李世民一摆手说:“今天的战场态势我早已料到,现在正属于破竹之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放手!”抖动缰绳奋起直追。
薛仁杲收到浅水原战报,先是大惊:“宗罗睺如何这般不经打?”
听说李世民穷追不舍,一路杀来,大怒:“唐童敢欺我太甚耶?”
在坼墌城下布阵势,准备迎头痛击,给李世民狠狠来一下子。
李世民来得好快!
蹄声得得,碎冰溅雪,两千轻骑看看就要到了面前。
你有骑兵,我大秦也有骑兵!
薛仁杲正准备挥动令旗发动骑兵对对碰。
突然,浑干等几名大将已领本部人马冲出阵……
咦?你们怎么不听号令?薛仁杲愣了一愣。
却见浑干等人李世民到了马前纷纷滚蹬下马。
天!原来是投降!
李世民笑了。
薛仁杲哭了。
薛仁杲觉得汗毛倒竖,惧意大生。
“收兵!收兵!”匆匆收兵入城。
“妈的!这帮软骨头,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薛仁杲一边扯下战甲一边往自己的家里走,手下的亲兵吓得一个个呆若木鸡。
日暮时分,刘文静带领全部大军进抵坼墌城下。
午夜,守城的秦军将士迫于强大的心理攻势,一个个出城投降。
十一月十八日早晨,雪还在下。
城门大开。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披头散发,面孔浮肿,眼睛像死鱼一样,空洞无神。
他就是杀人如草蒿的恶魔的薛仁杲。
割据陇西的薛举父子至此身败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