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霍邑激战
现实版的攻城得筑土山,竖云梯,架飞桥,用投石车往城中抛石,用弓弩向城头仰射,用石炮轰炸城墙……双方你争我夺,每一次攻城,攻防两方都会死伤无算。
这些困难,李渊都不怕,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
只要搞惦了宋老生和屈突通,长安就成了一座不设防的都城了,唾手可得!
就在李渊意气风发,兵锋直指霍邑(今山西霍州市)之际,突然,收到了一封陌生男人的来信。
信是李密寄来的,大意如下。
亲爱的唐哥哥,得知你成功地加入了造反界,小弟真高兴。可是,你是个新人,不知圈子里的黑暗,小弟入行比你早,最近,一不小心,做了个天下总盟主,唉,没办法哪,圈子里的人全指望我了。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我和你派流虽然不同,系却是同根,五百年前咱们是一家呢,别说我不罩你,如果你有意,请到河内(今河南沁阳市)见个面,签个字盖个手指印,我同意做你的经纪人。咱们先合力拿下洛阳,明年,咱们哥俩一起率领天下的起义集团,占领长安,活捉杨侑,踏平扬州,处死杨广,岂不爽哉?
读完这封牛逼的来信,李渊不怒反笑,前日命温大雅试探性的给李密写过一封信,正担心他置若罔闻不予理睬呢,毕竟,现在人家是天下反贼中灸手可热的红人,快红透半边天了,如果人家真对咱不屑一顾,那也是情理中的,新人到底是新人啊。
现在好了,李密来信了。
夜里,李渊和温大雅睡在同一炕头,翻书查字典找论坛,把最肉麻的字眼和最煽情的语句找出来,隆重献给李密同志。
信中大意如下。
亲爱的魏小弟,见信如面!
收到您的来信后,我的心情激动无比,久久不能平静。
你的来信,像一声霹雳,震耳发聩,让人在沉睡中惊醒;又如像一道闪电,撕裂了夜空,让人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
我觉得自己是个庸俗劣拙的人,资质平平,丝毫不具备加入这个圈子的素质,可现实是残酷滴,在杨广的胡搞乱搞下,已经是遍地腥云,满街狼犬了,我作为国家机关的公务员、地方行政长官,颠而不扶,困而不救,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所以这才勉为其难地加入到造反这种高风险的行业中来的。
您在信中提到的什么取长安,平扬州,这种大任,这种使命,我觉得这个世上只有你才能做得到!透过您深邃的文字,我已充分地感受到了你的英明和伟大。至于我,我虽然是圈中的新人,可是已经是世上的老人了,哪还玩得起这种高难度的活动。我老了,对人生没什么大的追求了,打个比方说吧,现在我给你写这封信时,还是世上一人;也许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成为阴间一鬼了,没办法,岁月不饶人哪,古人说的“五十知命”,一点儿没错,我五十多了,知道自己的命,没几天活头了。只有您,才可以真正达到:“一马奔腾,射雕引弓,天地尽在我手中!”天下的百姓都像牛啊羊啊一样,都在期待着放牧它们的人出现,而这个人非你莫属!
啊,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除了崇拜你,我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是人中的龙凤,马中的赤兔,你的美貌和智慧并重,可以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是千千万万人民的大救星!
至于您热情邀请我去河内(今河南沁阳市)见面,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最后补充一句,您的信写得实在太好了!我愿意一辈子的看下去!
信寄出后,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烽火连三月,一书抵万金——不,抵十万雄师。
李密读了这封洋洋洒洒的长信后,心情大佳,跟手下说,“连李渊都这么挺我,还愁天下不定?”,吃了秤砣铁了心,在洛阳和王世充玩命。
李渊在被窝里笑得直打滚。第二天,忍住笑,在自己的行军日记中隆重地写上:“密妄自矜大,非折简可致。吾方有事关中,若遽绝之,乃是更生一敌;不如卑辞推奖以骄其志,使为我塞成皋之道,缀东都之兵,我得专意西征。俟关中平定,据险养威,徐观鹬蚌之势以收渔人之功,未为晚也。”
七月十四日,大军到了离霍邑城五十里的贾胡堡。
这天是民间的传统佳节——鬼节。
真是见鬼了,午后明明艳阳高照,突然狂风大作,中军大旗竟然被风吹折,紧跟着,黑云翻滚,雷电交加。
士兵甲:好大的棉花糖啊!
士兵乙:小心啊!打雷喽!下雨收衣服啊!
贾胡堡(今山西汾西县北)位于西河到霍邑的雀鼠谷中。雀鼠谷的雀不是孔雀的雀,而是门可罗雀的雀,还有老鼠,足见平时人烟罕,名字叫雀鼠谷就是因为这儿道路艰险难行,只有鸟雀、鼠类才能通过。
雀鼠谷躺在太岳、吕梁两大山脉之间,腹心是汾河,北起介休,中经灵石,南至霍州,是个长约一百五十里的大峡谷。汾河在灵石河段的坡度非常大,雨季时,其落差高达120多米,波涛汹涌,激流湍悍。河的两边有羊肠小道,干旱时才偶有樵夫行走。
下了几个时辰的暴雨,竟然山洪四泄,汾河暴涨,满眼都是波涛,连路都看不到,看来,进军的日程只能推迟了。
雨还一直在下。
秋风秋雨愁煞人!
这场绵绵的大雨连接下了十几天,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仿佛没完没了。
士兵们的刀枪生锈、衣甲发霉、被褥湿润,营房内全是水,浑浊无比,肮脏不堪。
更要命的是,军中的粮草已快耗尽了,后勤的补养和辎重车辆在泥泞小路中根本无法跟上。
开始有人讲怪话,发牢骚了。
“进又进不了,退又不愿退,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什么事儿?”
“妈的,我这条内裤穿了七八天了,水、汗、各种液体浸得超过它的饱和度了,味道浓得胜过今天吃的咸菜!”
“今天你吃咸菜了?怎么没我的份呀?我可两日不尝菜味了。”
军中的士气沮丧极了。
更让人抓狂的是,有人传言:刘武周勾结突厥人乘虚进取晋阳!
于是,全军上下一齐抓狂,你抓我抓大家抓,三万大军抓狂的情景,蔚然壮观,你帮我抓我帮你抓,大家互相抓。
军心上下动摇,乱哄哄一片。
李渊有点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进退维谷。
高层管理人员关于“进”和“退”,展开了紧张激烈的辩论。
正方支持退兵,代表人物是裴寂。
反方支持继续前进,代表人物是李建成、李世民。
正方一辩:不得了,现在到处都在传言说刘武周要打太原,我们得赶快撤军,保大本营要紧。
反方二辩:请对方辩手必须明确你的前提,你说的是传言,这不能作为我们退兵的依据。
正方一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现在咱们听到的只是流言蜚语,可是,谁能保证这没有成立的可能?
反方一辩:我能,我们出兵前就和始毕可汗谈妥了,他不能明一套暗一套,当面收了我们的银子,背后却要给我们捅一刀。
正方一辩:突厥人由猴子进化成人的时间比咱们短多了,你看看,他们全身都是毛,还没完全进化干净,你以为他真的会跟你讲仁义道德吗?他们只会看到眼前的利益……
反方二辩:对方辩手,请注意你的措词,这个社会讲究平等,你刚才的语言中带有明显的种族歧视了。
正方一辩……
反方二辩:突厥人是比较贪婪,可是,我们给他开的价码比较高,远高出了取太原所得的纯利润的十几倍了,他为什么舍本逐末?他如果真要那么干,请给个理由先。
正方一辩:突厥人是得到了咱们许的种种好处了,可是,这里面,并没刘武周什么事,那刘武周会不会乘虚而入?
反方二辩:以现在的局势而言,刘武周表面虽然很横,但他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不可能离开突厥人单飞。
正方一辩:突厥人和刘武周的举动到底如何,现在我们都仅仅是一种推测,太原是我们的根本,是我们的命脉,我们大家的父母妻小都在那儿,我们不能单单凭推测而置之不顾,现在咱们只是先退兵,以退为进,守好根本,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以后咱们还可以卷土重来,再攻取长安。
反方一辩:听完对方辩友的话,我想请在座的诸位听清楚,想清楚。我们从太原出后,肩负着父老们的希望,一路上声势浩大,士气如虹,其实,说到底,我们不过一郡之兵,用来争天下,先天不足,耗不起持久战。而凭着首次兴师的锐气,以闪电战定夺关中,号令天下,大事可成。现在遇到一点小小的困难就打退堂鼓,只结果只会让天下失望,军心涣散。还谈什么卷土重来?
反方二辩补充:如果我们不能一鼓作气取长安,而是收兵回太原,拖延时日,我们兵力单薄的缺陷就会暴露无遗,到那时,死守太原自守都成问题了,请大家想想杨谅、杨玄感失败的惨痛教训啊。
正方一辩:就算对方辩友说得有理,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连月大雨,我们粮草已断,前方无路,后方补给续不上,难道我们还呆在这儿坐以待毙,等着饿死吗?
反方二辩:现在秋高气爽,正是麦熟蟹肥时节,咱们可以提前去帮村民抢收,再出点钱,很容易的事情,不值得磨叽。
正方一辩:你说得轻巧,这雨也不知下到哪一天才是头,就算有粮食,每天大家吃了,也只是在这儿造粪,在粪上沤,倒是回家,还有些正事干。
反方一辩:现在我们打着义师的旗号合力向前,如果一往无前,就可以攻城拔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果不战自退,我们这支队伍很快就会解散了……呜呜……那宋老生又不是傻子,要是在屁股后追杀来,……呜呜……大家都得玩完……
说着说着,李世民竟然放声大哭了,众人面面相觑。
辩论的最后结果是,看在李世民眼泪的份上,反方获胜。
李渊丢下一句话:我的成败由你决定了,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切由你安排。
苏东坡说,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
因为李世民和李建成的坚持,历史的进程加快了一大步。
八月初一,太阳公公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初二,全军抓紧时间洗内裤、晒衣甲、擦刀枪,整理行装。
初三,三更造饭,五更行军。
部队从贾胡堡南出,然后东南山麓的小道掉头向东,直逼霍邑(今山西霍州市)。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今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一场期待已久的大战一触即发!
霍邑地处于山西中南部,位于汾河河谷南段。
城池横山隔水,像一尊大锁挂在险道的咽喉上,虎视南北,易守难攻。
李渊的大军在崎岖的山路中转出来时,正是破晓时分,“雾甚,俄而秋景澄明。”
因为走得急,道路狭小,车辆难以行进,沿途忍痛丢弃了不计其数的器械辎重,包括了攻城的云梯,抛石机等等。
可是行进的路上,李渊依然胸有成竹地表示,即使没有这些器具,也同样可以拿下霍邑。
“为什么捏?”裴寂像讲相声里面专门负责做捧哏的那位,适时地问。
“宋老生不过一介武夫,到时,咱们用激将计,在城下百般挑逗撩拨,激他出城迎战,只要他离开了坚城,咱们把他就地拿下,你说,这攻城还不容易吗?哈哈。”李渊欢声笑道。
“高了。”李世民说。
裴寂受到启发,说:“如果他还装深沉,不肯开来,咱们就学诸葛亮,送套女人的衩裙给他,看他会是什么表情……”话还没说完,已经为自己的设想哈哈大笑起来了。
大家跟着一起大笑。
“高了。”李世民没有笑。
“如果咱们挑逗不出他,就再用一招反间计,诬赖他与我们私通,不肯迎战,看他死不死。”李建成补充说。
这一招够狠够坏,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高了。”李世民说。
李世民声音不大,可是机械式的重复两个字,使李渊狐疑了,说:“老二,今天你是怎么啦?你喝酒了吗?喝高了?”
大家听问,都静了下来,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回答:“我是说你们太过高估宋老生的智商了,又是激将计,又是反间计,又是送衣服什么,别说,计谋百出,而且都是高招,可是根本用不着,到时等着瞧。”
“这……”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想想啊,前日咱们困顿在贾胡堡时,如果宋老生稍有一点脑子,命令两个小头目,带几千打手来踢咱们的场子,咱们不被踢死也被整得够呛。”李世民解释说:“再有,你们看,现在咱们走的全是崎岖险道,如果宋老生能在这些峡谷中安排上几支伏兵,哼哼……”李世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着看他们。
大家深以为然。
大军到了霍邑城前五里许,李渊作了周密的部署。
李建成的左三军为正兵,在霍邑东面预定的战场上驻扎,负责抗衡隋军正面冲击;李世民的右三军为奇兵,于霍邑南面高地隐秘埋伏,负责冲击隋军侧翼。李渊随正兵行动,统一掌控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