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颇有几位士绅想着撇开余人,自己独立开医馆,看到这些少年、郎中才明白:开一家医馆或许可以,但要想开连锁医馆赚大钱,非宋毅不可。
宋毅对众人想法心知肚明,现在世人还不知道自己在医学上的优势有多大,只有等人们明白自己带来的是远超当代的医术,任何现在的医生都望尘莫及,那时候才会唯自己马首是瞻。
当下也不点破,只笑着说道:“诸君,少年们才学习三个月不到,还不能独立治病,且莫打他们主意。不过这连锁医馆的事情可以先做起来,积累了经验后,等他们一出师,马上就能复制。”
“复制?”李举人点了点头:“此词有理。只要第一家医馆成功,后面的医馆只要依葫芦画瓢,开遍京东西路都不难。”
宗永来劲了:“什么京东西路,开遍大宋都不难。”
开遍大宋!那得赚多少钱啊!士绅们一反稳重端严的常态,都开怀大笑起来。
宋毅摇头道:“宗兄错了。我们的医馆将远比现在所有的医馆都更强,辽国、西夏、西域……何处不可去?我们的目标是开遍世界。”
开遍世界?除了宗永雀跃呼应,余者大都摇头,这目标有点扯蛋。
不过少年人嘛,有点虚无缥缈的理想总是好的,士绅们露出标准的长辈慈祥式笑容,待宗永平静下来,才笑眯眯道:“那这第一家医馆怎么开,我们这就商量一下?”
宋毅拱手道:“我要全力赴考,诸君请自为之。待这百名少年出师,我们再细细讨论连锁医馆的事情。”
科举是第一要事,士绅们表示理解,撇下宋毅热烈地商议起来,说来说去,未来这连锁医馆竟隐隐地没了宋毅的位置。
少年们在一边听得清楚,孙坚忍不住对宋毅说道:“老师,他们这些人哪里知道老师的医术有多神奇,带他们开医馆是带挈他们发财——既然他们不懂老师好意,那为什么还要带他们呢?”
宋毅答道:“一则酬谢他们在救灾中的善举,二则要善于群策群力,我们自己再厉害,又怎如合众人之力——世事莫不如此,救灾如是,医馆如是,我当日大言的医治天下更如是。”
孙坚恍然,点头受教,却仍愤愤然道:“那您也太吃亏了。医馆可不是米铺茶铺,说到底,没有您的医术,他们凭什么开医馆,不然岂非谁都能开?”
宋毅笑而不语,对众少年关照道:“我离开后,你们要认真学习我编写的医书。到开封后我还会继续编写,令人刻印送回。”
少年们齐声应承,不少人面带苦色。宋毅想起自己学医时的苦楚,促狭地说道:“你们的习题做得太少,以后我会增大习题的数量。嗯,至少要翻一倍。”
少年们再也控制不住,好几个人哀嚎起来,宋毅哈哈大笑,对好奇张望的宗南泉说道:“宗公,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路边的小树林内,话到嘴边,宋毅又有些犹豫。
这件事在他心里盘亘了几个月,好几次想跟宗南泉提起,又下不了决心。今日已要离开,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思量再三,宋毅终于问道:“近来颇不太平,宗公可曾注意梁山泊盗匪的情况?”
梁山泊原为上古九泽之一的巨野泽,隋唐时南北三百余里,东西百余里,之后黄河三次决堤,水面明显扩大,号称方圆八百里。临泊远望,山排巨浪,水接遥天,深港水汊,芦苇荡荡,正是盗贼啸聚的绝佳地。
由于地形的特殊性,即便在以往,敢于深入梁山泊的渔民也无不彪悍难制,甚至有很多人上岸为民,下水为匪。自打徽宗即位,尤其是西城所横行以来,梁山泊内更是盗匪蜂起,山头林立,早就令地方官府头疼。
宗南泉身为济州知府,自然对此有所了解,闻言不以为然道:“梁山泊盗匪自古未绝,然而都是些不敢上岸的小毛贼,成不了气候,不必担心。”
宋毅摇头:“那是以往。如今人心浮动,极易造成一呼百应的局面。盗贼们所缺的不是人手,而是一个有威望、有野心的领头人。一旦此人出现,我料将聚众过万,甚或攻破郡县。”
宋毅说的其实保守许多。史上宋江起事后纵横山东、河南,先后攻破十余座城池,曾任尚书左丞、中书侍郎的侯蒙为此上疏,认为宋江三十六人兵锋所至,官兵数万不敢当,这么厉害的反贼必有过人之处,不如招安,让他们去打方腊。
但对于此时的宗南泉来说,聚众过万、攻破郡县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闻言惊道:“你从不无的放矢,既然专门找我说此事,难道此人竟已出现?”
话到嘴边,宋毅又有些犹豫。归根到底,宋江等人都是被逼无奈,也跟自己无冤无仇,甚至救灾之事后,宋江还特意又来拜访过一次,感激他对郓城的救助。
无论什么理由,自己现在都是在害一群被世道逼得走投无路的人。
宗南泉疑惑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毅心中叹息,终于说道:“我见过郓城押司宋江,更打听到他的许多事情,预感此人将会率众起事,并将难以遏制。”
若是他人说来,宗南泉恐怕会嗤之以鼻,就算宋江真的起事,你怎么知道会难以遏制?一个小小押司而已,又不是什么统兵大将。
不过说话的是宋毅,宗南泉想了想,郑重道:“你放心赴考,我立刻下令缉拿,绝不使其有聚众机会。”
宋毅点点头:“还有郓城东溪村保正晁盖,此人素与宋江交通,且聚众数十,皆为勇力之辈,不可轻视。”
“已经聚众数十?”宗南泉想了想:“光凭快班是不行了。你放心,我回头就安排缉捕,断不教其逃脱。”
两人回到路边,宋毅遥望西北郓城方向,一时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对是错。
一时彷徨之后,宋毅翻身上马。这匹马是晁冲之赠送,宋毅已经练了两个月,骑术勉强过得去。
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四下俱是送行的前辈、友人、学生,东北战火隐隐,西北水泽涛涛,西南汴京遥遥,宋毅豪情顿生,拱手道:“诸君留步。汴京一鸣,声传天下,诸君但请静听,勿以我为忧。”
说罢策马,一骑飞驰而去。
身后车队急忙跟上,激起薄薄的尘烟。宗南泉晁冲之以下,众人遥望宋毅背影,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