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阮尚书的离开,沉浸在享乐中的云偋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把自己身边围绕着的几个美人尽数拨到了郁丹王云珸身边,云珸似是见惯了此类事情,面上还是维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站起来微弯身谢过了云偋。
……
正在整个采辉殿莺歌燕舞之时,另一边阮尚书阮桓昀随着松石回到了阮家。一进家门,阮桓昀就看见阮焕儒带着几个府中护卫站在大门口。一见到父亲,阮焕儒就立马迎上来,还未等阮桓昀开口,他就自行请罪:“莘儿走失了,还请父亲责罚。”
阮桓昀摆摆手,面色阴沉,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把莘儿找回来,等此事过后,我自会将你二人一同责罚,记住,切勿走漏风声。”
“是,我已派人全城寻找,只是……到现在也没有结果。”阮焕儒面上一片愧色,父亲赴宴之前曾特别叮嘱他要照顾好妹妹,可没想到,还是……
“那就加派人手,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莘儿给我寻到!”阮桓昀在朝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如何压制脾气,可这如今,心爱的女儿遭贼人掳走,叫他如何不恼,叫他如何不愤?
……
城外楼阳冈。
阮莘手脚被缚,坐在一堆茅草上,第无数次抬头看天,却还是只看到黑漆漆的屋顶,耳边传来不知是老鼠还是蟑螂爬行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默数近来发生的事。
三个月前,阮莘翻墙出府去找隔壁的孟三娘子玩耍,没注意时辰,翻墙回家时,一落地就瞧见了二哥,然后进了祠堂跪了一整夜。
两个半月前,阮莘在俞国公府后山与俞国公的幼子宣然狠狠地干了一架,结果爹爹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她被压着上门赔礼不说,又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两个月前,阮莘把夏阁老赠与爹爹的那副前前朝骆子询的《崚山飞鸟图》拿出来添了几笔,然后就把那幅图挂在了府中的议事堂里,爹爹事务繁忙没发现那图的异样。直到有一天夏阁老来家中与父亲议事,颇有兴致地瞧了瞧那副图,顿时脸就黑了,连事都没议就气冲冲地出了门,爹爹追上去后,回来就关上门让阮莘的屁股狠狠地吃了一顿炒肉,她再次在祠堂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一个半月前,阮莘带着禾玥偷偷去了莺彩楼,为当红的花魁冰儿一掷千金,险些被爹爹的政敌认出来,回家的时候爹爹特地站在大门外“迎接”她,这次爹爹没让她跪祠堂,而是让侍卫把她提溜到房顶上,让她赏了一夜的“圆月亮”,淋了一夜的大暴雨。
一个月前,阮莘去酒窖喝了一大坛子美酒,第二天赶上爹爹休沐,宴请宾客,打算一同品尝稀世美酒醉九鸢,却发现那么一大坛子酒全没了,晚上她被迫背着一大根树桩子在院子里跑了整整三十圈。
半个月前,父亲寿宴,虽是大年三十,但朝中大臣差不多都到齐了,为了追一只猫儿,阮莘钻到了饭桌底下,等到她准备出去的时候却听见一阵喧闹声,接着便有宾客入席,想起以往十几年每次在寿宴、赏花宴这种场合都无一例外会出丑的屈辱历史,阮莘就下定决心不出来,努力做一回爹爹的乖女儿。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她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后,发现爹爹正怒瞪一双圆目,蹲着在桌子底下瞧她,饭桌外有无数双鞋子,而怀中的猫儿早已没了踪影。那晚大雪纷飞,阮莘被父亲推出门来,她本还想着去找隔壁的孟三娘子借宿一晚,可没想到在她迈脚之时,门内又出来一个人,结果,她就和松石一起变成了雪人。
阮莘把近来自己闯过的祸翻来覆去地想了个清楚,委实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二哥和爹爹不可能害她,那宣然也没那个胆子和本事害她,夏阁老也不是与一个小辈过不去的度量狭小之人,而那些没有喝到醉九鸢和参加爹爹寿宴受惊的宾客也不会害她,顶多是看笑话罢了,那究竟是谁把她抓过来的呢?
正在想着的时候,身边好似来了一个人,阮莘闻到一股清冽的竹香,心中便猜测是名男子,刚欲说话,身边的人就出了声:“小姐莫怕,我是来救你的。”
阮莘于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她上能打狗,下能杀鸡,如今这不过是被绑架了,还不足以使她害怕。
“那个,公子,”阮莘朝旁边挪了挪,“能否帮我一件事儿?”
“姑娘请说,只要我能办到的,必定义不容辞。”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啦,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把绳子解开。”
听了阮莘的话,男子麻利地帮阮莘解开了绳子,阮莘活动活动手脚,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打开来后,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零嘴,她从里边取出颗琥珀糖塞进嘴里,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又从荷包里摸出几粒松子糖,在身旁男子的脸上摸索几下,一把塞进了他嘴里。
湛竹险些没被阮莘这大胆的举动惊倒在地,方才在街上他看清了这位姑娘的容貌,容色倾城,应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或许已然及了笄,可没想到这姑娘这般大胆,竟然还……还摸他。
湛竹脸上仿佛一片火烧云。
湛竹刚想说些什么,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阮莘赶紧把湛竹推到屋子的角落,抱起一把茅草就往他身上盖,然后坐回原处,把湛竹帮她解开的绳子套在手上脚上,闭上眼睛继续装昏迷。
整个过程快得连湛竹都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屋门已经被打开,湛竹也就屏气凝神没有再动。
“沈二爷,人在这儿了,若是货验好了,那是不是可以给报酬了?”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提着一盏灯笼,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且头戴乌纱斗笠的男人,方才出声的,就是那身材瘦小的男人,而他口中的“沈二爷”,也就是他身后的男人。
沈二爷没有说话,而是接过瘦小男子手中的灯笼,走到阮莘身前,弯下腰用灯笼照了照,确认无误之后,才起身对一旁的瘦小男子说:“彭虎,你把人给我带到了,我自然会给你报酬,等会儿跟我一起去老地方拿就是了。”
彭虎听到此话,喜不自胜,连忙拱手作揖道:“谢二爷!”
沈二爷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先到屋外等着,我有事要做。”
彭虎的目光从灯光下阮莘那姣好的容颜上扫过,眼中泛起淫邪的光芒,说道:“好好好,那沈二爷您就先办事,小人就不打扰您了。”说着,彭虎推出门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沈二爷看见彭虎那淫邪的目光,隐藏在斗笠下的脸上闪过一抹嗤笑。他转过身,重新弯腰,未拿灯笼的右手向阮莘白嫩的脸颊探去。
此时角落处一道身影直直扑向了沈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