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战
“他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愧疚当年害死我的母妃，父皇只因他一句把她丢进海里喂鱼的话，我母妃便葬身大海……”龙逸轩沉痛的笑起。
每每有空，他就会站在海边，那波涛汹涌的海浪时刻都提醒着他不能忘却仇恨。
苏棉动了动，爬往龙夜寻，紧抱住他的双腿，暗然流泪，枉费自已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被身边熟悉的人瞒天过海的骗了，她怎会忘了他有一支翠玉笛，那美妙的音律曾经把她从梦境里拉回来，后来再也没有见他吹奏过，只因血洗张家庄时损坏了一点。
还有……
还有他刻意对她好，甚至不惜抑制自身洁癖对她的厌恶来给她洗脚，就为了让她毫无防备的喝下他给沏的玉兰花茶，“想来，倾城公主说我中了慢性毒药，也来自于你的玉兰花茶吧，你不过是想报复阿寻，想让他也常常失去挚爱的痛苦，又需要时间让他对我的爱越陷越深，且做到滴水不漏不引人怀疑，便下了慢性的毒药？”
她语气里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在陈述别人的事情一般，让龙逸轩微微一怔，随即讥诮道：“没错，普通的太医根本查不出来，想不到你竟遇到了倾城，呵，两个脏女人。”
真是讽刺，苏棉想笑也笑不出来，每开口说一句话便牵动全身上下伤口，连呼吸都无比艰难，却仍旧镇定。
龙夜寻望着她满目疮痍，无力道：“啸冥，带她走。”
她这伤不能再拖了，龙啸冥这便上来拉她，她却死抱住他的腿，“我不走，我已经没有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你，要死我也跟你死在一起。”
“棉棉，听话去疗伤，不要管我。”龙夜寻怆然的望着她，目光落向张嫣怀里掉出来的蛟珠。
龙啸冥捡起来交到苏棉手上，身上的疼痛立刻减了大半，也稍稍有了力气，把龙珠紧挨着他的腿，好也给他减轻些伤口的疼痛，下一刻却被龙啸冥给扯开，往外飞去，落入她眸底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龙夜寻那苍白无力的俊颜，浅笑的望着她，胸前被龙逸轩的剑无情的再次贯穿。
大雪愈下愈大，白茫茫的一片，狂风呼啸而来，只吹得人衣衫乱舞，冰冷的钻进她衣里，也让她清醒不少，蛟珠被龙啸冥塞进她怀里，却抵不过心痛。
“杀龙逸轩！”龙啸冥冷冷一句话，在整个水晶宫里回荡，两万杀手并一群暗影一瞬间全往密宫里涌动。
耳边厮杀打斗声也自密宫里传出，龙逸轩轻功了得，快如闪电，自然各方面都占优势。
苏棉紧紧拽住龙啸冥的衣裳，“夜寻，救夜寻。”
“会的，阿寻命大，不会有事的。”龙啸冥左右寻忘着，语气里难掩的怒意。
终于，启梦奔了过来，他把苏棉交到启梦手上，提了把剑冲入密宫。
原本寂静飘零的雪花，此时也演变成了暴风雪，皇宫内乱做一团，侍卫们得知龙逸轩弑君之后往密宫里涌动，宫人们趁乱逃跑的逃跑，抢财的抢财，再也不复往日的肃穆宁和。
启梦七手八脚的给她上着药，包着伤口，惙泣道：“娘娘，你可要撑住啊。”
苏棉听着打斗中的另一番喧闹，呼啸而过的狂风几呼要把两人吹走，这里是临近海边，海浪人前所未有的浩瀚传了过来，“遭了，可能会引发海啸，快让他们住手，救了人赶快逃命。”
话落时，启梦往海边的方向望去，想通知已是来不及，那高高掀起的万丈叠浪，犹如獠牙撕吼的猛兽般，正呼啸着往这边盖来，来不及细想，抱起苏棉往城墙最高的瞰楼飞去。
其实苏棉初来这里并不知道，这临海地区不曾下雪，今年却下了两次。
那瞰楼本是眙望民情宫情的地方，平台虽不大，坚固的水晶质地却足已躲过海啸，也足已看清海啸吞没整个水晶皇宫，整个皇城。
海啸的呼声吞没了一声声悲惨的哀鸣，吞没了千千万万的生命，如同耳边有万马奔腾一般，又如天空中雷声滚滚而下，伴随着狂暴的风声，又演变成了厉鬼的哭啸。
“夜寻……啸冥……”苏棉拼尽了全力呐喊，回应她的不过是传自天边的回音，与波澜壮阔的海啸，没有人上来，一个也没有，全部都被海水吞没了，那两万杀手，那些暗影侍卫宫人，都来不及逃命。
若非她们两个意识的早，至今也不会安稳的呆在瞰台上，目睹这场惨剧。
“娘娘，别激动，你的伤……”启梦抱着她，已是泣不成声。
雪花早被吹没了，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滂沱大雨，雨水同海水一般咸咸的，落在她满身的伤口上，又带起一番蛰痛。
启梦带她上来，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如今艰难的把她抱起，往那亭台下面走去。
一夕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一切可依靠的人，龙夜寻，龙啸冥，还有那失踪了的龙镜非，还有一直以来守护她的暗影，还有那两万杀手，全部都淹没在那无情卷来的海啸中。
她眸光涣散，空洞的望着那滂沱大雨，洗刷着世间的一世，却洗刷不掉歹人的罪恶，与她心中的仇恨。
耳边仿佛又回荡起那温柔的声音，“怎么又淋雨了。”
那曾经袅袅若仙的优雅气质，那个美如玉的男子龙逸轩，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那么的可笑，这海啸仿佛在嘲笑讽刺她的无知一般，狰狞的撕扯着她的伤口。
朦胧中好像风声小了，海啸声也没了，有的只是淅沥的雨声，与滔滔的海浪声，她想清醒，却清醒不来。
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她，是个女子，“丫头，醒醒，我还没研究你身上的毒药呢，你可不能死，这么有挑战力的毒药，为了让我研究你也得给我活下去。”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她的太阳穴，涣散的眸光总算凝聚到了一起，眼前是肤色黝黑，瘦骨嶙峋的龙倾城，她满身湿漉，口里虽说着不着调的话，眸里却难掩的沉痛，沉痛这天灾人祸，被海啸吞没的水晶宫与整个皇城，沉痛先前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娃，如今负伤累累面目全非，宫里的斗争她又不是不知道。
“三，三姐，夜寻与啸冥他……逸轩他……”苏棉激动起来，全身血液倒流，呼吸仿佛被抽离了一般。
龙倾城连忙又在她身上施了几针，才得已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别担心，海边长大的人水性都好，那些宫里的侍卫都是训练出来的，啸冥他们会把夜寻救上来的。”倾城已在启梦口中听了个大概。
龙镜非找她问知道皇太后的密宫不知，她便觉得事情不对，但因自已的武功被自已封了十多年，解开后来时已晚，竟发生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眼前苏棉的满目怆痛，见了叫人心痛不已。
“唉，宫里的是非我是能躲便躲，没想到逸轩他……”龙倾城娓娓嗟叹起来，“当年佟湘妃企图毒杀阿寻，被大哥发现，赐予车裂，阿寻生性善良，曾见过一次被车裂犯人的惨状，便劝说大哥把佟湘妃丢进海里喂鱼，他知道浅海区没有吃人的鱼，若有幸被冲上岸，还可捡回一条命，总比车裂死无全尸的好……”
说到这里，龙倾城沉郁不已，“没想到逸轩从不这么想，亲眼见着母妃被丢进海里，竟萌生了这么深的恨意，也许是因为阿寻养成了爱把罪人往海里丢的习惯。其实他不过是想给罪人一次被命运选择的机会，若有生还的可能，大可以隐姓埋名换个身份活下去，他自不会刻意追究。”
秦碧瑶便是一个活下来的例子，可她没有选择带着张嫣的面具活下去，选择回到了宫中。
苏棉默默的潸然泪下，龙逸轩四处培养杀手，潜进宫中做秀女，刺杀龙夜寻，却屡次失败，张旖便是他带回的一个，因嫁了龙镜非做小妾，对他来说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便杀人灭口，却不想误杀了小莹，还有张家庄冤死的人们，不过是因为他要销毁一切可能查到的证据。
他却不知道，龙夜寻不旦一直知道做这些事的是他，并且一直包庇他，想给他机会。
那个傻瓜，背着暴君的黑帽子，虽然不甚冤死在海中的人很多，可因此逃命的想必也不少，为什么他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肯同她分担一点呢。
目光落向那被海水淹没的皇宫，心中无法释然，这么久了，水性再好的人，怎能抵挡得了海啸的吞噬……
“你不痛吗？”龙倾城有些讶异的看着虽然泪流满面，却并不像是极痛之人，那全身上下的伤痕足以让寻常常痛呼不止。
苏棉的眼泪更加汹涌，自怀中拿出那温润柔软的蛟珠来，“若不是为了这个，夜寻也不会受重伤，让龙逸轩有机可趁。”
龙倾城大吃一惊，惊悚的望着那颗蛟珠，片刻后恢复一片沉静，“吃了吧，可增加十倍的功力，我未带太多的药材出来，海水退下去之前单握着它，你恐怕撑不下去。”
“真的？”苏棉欣喜不已，丑陋的脸上漾出一抹笑意，若真能增加十年功力，“我不吃，我要留给夜寻，他受了重伤，他需要这个。”
不等龙倾城的诧异出声，她便拉起了她的手乞求道：“三姐，你下去救他好不好，这么久了都不见有人上来，我担心……”
龙倾城一声叹息，已窜进水里。苏棉也望着她越下去的地方。
波涛跌宕的海面上此时突然钻出几个身影，苏棉高兴了一半，却见是几名侍卫拖着溺水昏迷的皇太后，正往这边游动。
海水漫得极高，她几乎是一伸手便能触到，整个皇宫里这个瞰台成了唯一安全的地方。
这个太后，害死了苏棉的孩子，害她失去这么多珍贵的东西，无边的恨意涌上心头，太后苍白的面目愈来愈近，那些太后的心腹侍卫有些讶异的望了她一眼，似乎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但疲乏的体力容不得他们多想，这瞰台是唯一可救命的稻草。
“启梦，帮忙救人。”苏棉平静的说道，目光落向自已裙摆上的斑驳血渍，心中茫然一片，腹里空旷的感觉，那像是失去了一样东西的空旷，无法让她安然的面对这个溺水的老女人，但苏棉不是她，没有那么狠的心，哪怕再恨她，都无法看着她死去。
毕竟她是龙夜寻的生母，辛辛苦苦的养大他，纵然在这深宫中，变得不再是曾经那个深明大义的侠女，也终究无法改变她生养了龙夜寻的事实。
启梦犹豫不解道：“小棉，她害你……”
“救人。”苏棉闭了眸子垂下了头，“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天灾面前能救活一个是一个，有什么仇恨来日再追究也不迟。”
架着太后那几人已经有人体力不支沉入海底，尚留的几个拼命的往这边挣扎，启梦怔了怔，伸出手来。
海浪平静，便不断有人从水里冒出头来，不大的平台容不下这么多人，素日里关系再亲密，再衷心的主仆也开始为了生存互相争夺残杀，求生的本性在这危机的时刻远远的盖过了良知，甚至有人踩着别人的身体爬上来，把别人重新踹向海底。
瞰台之上渐渐拥挤起来，水面上挣扎了越来越多的人，呼救呐喊。启梦与苏棉的身边却是无人敢靠近。
或许是因为苏棉脸上那恐怖狰狞的伤疤，或许是因为这些人心里对她本人认知的矛盾，总之都处在惊恐未定中，离她们远远的。
苏棉只是担忧的望着水面，望着那些从水里钻出的人里，有没有她熟悉的面孔。
好在有桌椅木头渐渐浮上来，也让不少人在海面上抓住了求生的命脉。
不久后，一串水柱冲出，龙逸轩手持利剑，提着张嫣冲上了瞰台，湿辘辘的站在苏棉面前。
他手一松，把昏迷的张嫣丢到一边，冷剑指着苏棉，嘴角挑起一抹嘲讽，“脏东西，命可真大。”
“你要干什么？”启梦伸开双臂挡在苏棉前头。
龙逸轩冷笑，“放心，既然他们两个已经死了一个，自然要留下来一个受苦，受那阴阳两隔的痛苦，哈哈哈哈……”
笑声冰冷无情，一字一句猛击在苏棉身上，让她痛苦不堪，已经死了一个？莫非龙夜寻他……
她手里紧紧攥着蛟珠，枨滞的摇着头，她不相信，龙逸轩同龙镜非与龙啸冥连手都打不过的龙夜寻，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可一想到他为了这蛟珠所受的那重伤，先后又挨了龙逸轩两剑，便不由呼吸凝滞。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有了杀的人念头，即便太后害她如此，她都没想过立刻要杀了太后，而今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猖獗的肆笑，她不由咬紧牙关，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似乎是笑够了，龙逸轩淡漠的扫了她一眼，站在那里看那一片被淹没的繁荣。
不远处太后也被人救醒，先是对着这天灾嗷嚎大哭，悲痛的望着生灵涂炭的海水把璀璨的水晶皇宫整个淹没，而后看到苏棉，便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
“都是你这个妖女，来祸害我擎鸾王朝，是你引发这海啸残骸我黎民百姓，我杀了你……”眼看她就要扑到苏棉身上，被启梦狠狠的推倒在地上，鄙夷的怒瞪着她。
周边一直沉默着的人们突然争议四起，“是啊，一百多年都未发生过海啸了，她一来不但下了两场诡异的雪，还害得……”
那人没有再说下去，口中吐血倒在地上，一命呜呼，已死了的人不能占这宝贵的位置，很快便被人丢下水去。
启梦手里攥着几个飞镖，冷漠的凝视众人，谁再有任何不敬之语吐出，断不会让谁安然活着道苏棉的是非，若非她能力有限，定亲手屠了前眼这冷然轻笑的龙逸轩。
在这等众人皆狼狈的情况下，太后也无力回天，对苏棉的恨意再深也无法发作，目光扫过昏迷的张嫣，上前三晃两摇的把她给弄醒。
“哀家的解药，把解药给哀家。”
张嫣吐了一滩水出来，无力的把太后推开，“什么解药？你这疯婆子。”
“你给哀家下的毒。”太后慌乱道：“那连太医都查不出来，比苏棉身上还厉害的毒，你说过苏棉死了就把解药给哀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