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他怎么了？”
红衣女孩扯扯唐婉蓉衣角。
“可能是伤心过头了。”
唐婉蓉侧头悄声道。
张弛双眼红肿，泪水已经流干，抽着鼻子。
“喂，想好没有，不要磨蹭！”
红衣女孩下一秒就张弛身边，吓得他一激灵。
“我能再考虑考虑吗？”
张弛委屈巴巴的抬起脸，充满希翼。
“你觉得还有选择余地？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帮你？”
红衣女孩清秀的脸瞬间狰狞。
“唐...唐姑娘...婉儿...”
张弛转过身求助唐姑娘，唐婉儿面有不忍，似乎承受着极大痛苦。
“唐姑娘，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何德何能，能让您喜欢。
您一定是弄错了，这世上高富帅多的是，干嘛跟我这个穷吊丝过不去，您就放过我吧...”
张弛开始磕头求饶，脸都贴在了地上。
心中暗道，也许她会厌恶这种奴颜婢膝的模样，但念及旧情，饶自己一命，让自己滚，永远不要再回来。
唐婉蓉注视着张弛，沉默片刻，露出笑意。
“不行的哦，亲。”
“......”
张弛内心已经吐血。
一经下单，概不退换吗？
可这是谁下的单，要我来承担责任，经过我同意吗？！
“这道题太难了。”
张弛仰天长啸，哇的一声又哭出来。
“唐姑娘，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死后留我一个全尸，成吗？”
“嗯”
唐姑娘很认真的点点头，只是张弛更扎心了。
“怎么割啊？”
张弛右手握着匕首不住颤抖，
“顺着手腕横划，这样出血快。”
红衣女孩撇撇嘴，
“肯定很疼，我晕血。”
张弛拿着匕首比划下，脸色苍白。
“姐姐，要不咱们换个人吧，不愁没人嫁不出去，这家伙太窝囊了！”
红衣女孩看不下去了。
“这样不挺好吗，再也不用因为他上战场担心受怕。”
唐婉蓉跪坐下来，温柔的看着张弛。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嗯...”
看着唐姑娘鼓励的眼神，张弛犹豫了片刻。
终于鼓起勇气，
然后狠狠地朝自己鼻子来了一拳！
擤了下鼻子，确认鼻子流血。
仰头趴在血盘边，血液滴落，坠入血盘，融入那黑色结垢层。
唐婉蓉，红衣女孩石化，雷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
唐姑娘长袖掩面，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家伙。
红衣女孩抓狂，想要上前掐死这家伙，但是忍住了，忽地消失在原地。
“可儿，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张弛瞳孔一缩，忽地坐起来。
左手持刀，在自己右手腕划开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然后把手伸进血盘。
张弛一颤，红衣女孩又出现一边。
“啊！”
钻心的疼痛让张弛大叫。
“别乱动，浪费了血液可不好！”
红衣女孩一脚将张弛踩趴在地，不能动弹。
真像猪一样，被人按在板上放血，张弛流下屈辱的泪水。
“可儿，看你做了什么！”
唐婉蓉失声道。
“姐姐，不要惯着他，比起你受得苦，这都是轻的。”
红衣女孩怒声。
“你先走开，让我好好和他待一会儿，说些话...”
唐婉蓉面露怒容，推开红衣女孩，将张弛扶了起来。
张弛面露痛苦神色，十指连心果然不是假话。
“不要怕，不要怕。”
唐婉蓉颤声将他抱在怀里，张弛右臂无力的摆动，离开了血盘，血液肆意流动。
张弛费了好大劲，才把右手再放到血盘边，让血液沿着槽壁流下去。
正好迎上唐婉蓉温柔的目光，还带着浅浅笑意。
他不明白唐婉蓉那眼神里到底包含了什么，爱还是痛？
张弛惨然一笑，也许，她在嘲笑我吧？她觉得我很可怜吧？
“反正我要死了，别浪费。”
说着别过头去，看着沾满血液的手，不住淌血的手腕，双目黯然。
“唐婉蓉，我死后...能帮我照顾我爸妈吗？”
张弛努力挤出笑容，嘴唇已经褪去血色，笑容有些僵硬，脖子也不听使唤，难以转头。
“不会，不会的。”
唐婉蓉紧紧抱住张弛，忍不住失声痛哭，泪水淌落，沾湿了张弛的额头。
“奇怪，明明是灵体，自己怎么会感觉到有些温热的眼泪呢？”
张弛心中呢喃。
泪水模糊了唐婉蓉的双眼，哭得更伤心了，但又在强忍着，不让自己更失态。
刹那间，又回到千百年前，那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想象着自己紧紧抱着他，听他最后的诉说。
可是这都是幻想，他战死时被敌人乱刀砍死泄愤，下葬时尸骨都是一块块拼凑起来的，她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没能向他告别...
就在那金戈铁马，尸横遍地的战场上，战士浴血奋战时。
千里之外，那座繁华的长安城，她正在织满怀心事，亲手织她和张弛的婚衣，时而蹙眉，时而洋溢笑意。
那一刻，
敌人的长矛刺进他的胸膛，
尖锐的绣针扎破她的手指，
喷出的血液浇热那冰冷的盔甲，
渗出的血珠染红那温热的嫁衣，
融为一体...
...
“这样啊...”
张弛悲伤至极，
果然电影都是骗人的，说什么人死时，所有的愿望都会被答应。
都为她放血没命了，让她帮忙照顾爸妈都不行。
“那...那放过我爸妈，不要为难他们，可以吗？”
张弛意识有些模糊。
“他们供我上了二十几年书，我还没好好报答他们。
还有那些欠我钱的同学朋友，告诉他们不用还了，就当是自己最后一份心意，还有我的银行卡支付宝密码都是888...”
张弛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出现一道光，如此耀眼，却没有温度，好冷啊。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自己曾想过，就算死了也要变成厉鬼，去和那些借钱不还的大爷们讨账。
可是真的死到临头了，竟然一切都放下了。
往生的时候都是这样吗？
放下一切悲欢，释怀所有爱恨情仇，无牵无挂，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的由来吧...
会有黑白无常勾魂吗？
我会上天堂吗？
曾经恶作剧用放大镜烧死蚂蚁，但这点杀生不影响我做天使吧？
赤着身子，挥动着洁白的双翼，自由的翱翔，翱翔...
或拿着罪过录，脸如黑炭，根据恶鬼生前所做恶事，判定拔舌还是下油锅，敲着木锤，大喝，
“你有罪啊，你有罪啊，你有罪啊！”
...
“继续睡吧，继续睡吧，继续睡吧...”
张弛恍惚中听到话语，可自己被困在躯壳内挣扎，昏昏沉沉。
“血止住了，血止住了，血止住了...”
“让他睡会儿吧，让他睡会儿吧，让他睡会儿吧...”
好吵，为什么这些人说话要说好几遍啊！
张弛努力睁开眼，但是做不到，终于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还是那盘曲虬扎的树根森林，遍布发光菌落。
浑身疼痛无力，废了老大劲才翻个身，勉强坐起。
抬起右手，放到眼前一看，手腕上的伤口消失了，连疤痕都没有，也没有血迹。
“难道这都是...”
张弛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旁边的血盘，里面还盛放着新鲜血液，有一升多...
“我是死了吗？”
张弛愣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