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当年年少无知,做事实在不够缜密。在男人堆里一直顺风顺水的穆王赵泫,却屡屡在女人手上翻船。
同一个把柄,竟被两个女人捏在手里。偏偏她二人提出的条件竟还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使赵泫既头疼又无奈。
万幸的是,她二人还不知尚有对方的存在,都以为自己才是除穆王外唯一知晓内情之人。
这也算是给赵泫留下了唯一一丝喘息的空间。
“怎样,穆亲王可愿答应本宫的要求,立誓许诺?”大长公主带着些许玩味的表情盯着赵泫,似乎是在猜测他会有几成的可能,拒绝自己的要求。
对于赵泫来说,他现在真可谓“虱子多了不咬”,渐渐竟生出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毕竟不管是大长公主手中的人证,还是独孤绯手中的物证,都能轻易的将他拉下马。既如此,除了答应她们要求之外,他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而且,作为一个男人,天生的便会对女人抱有一种轻蔑的态度。不管这个女人的地位有多高,手中的权势有多盛,到底也就是个女人,翻不了天。
所以在赵泫这些男人们看来,不管眼下这个女人如何嚣张跋扈、咄咄逼人,将来他总有办法对付她们。
想到这里,赵泫便也就不再纠结,只道:“若是侄儿愿意立下诺书,姑母打算拿什么来换?”
大长公主见赵泫如此利落的就答应了下来,心中尽管有些意外,却也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你若是写下诺书,这封口供和张易昭的人头就都归你了。至于,你给我下毒之事,本就是没有什么人证物证,与其我拉你一同下黄泉,不如留着你的性命去做大周朝最后一位帝王。”
赵泫听她如此说,心头略微坠了一下。可他很快就恢复到了谈判中的情绪:“既如此,那就请李妈妈送上笔墨吧。”
简简单单十几字,赵泫就把未来的皇位留给了明庭。在他按下鲜红的手印后,大长公主终于露出了今日唯一一次真诚的笑容。
“没想到咱俩这次的交易会这么轻松。”说完,赵颖示意李妈妈将一个锦盒拿了上来。
当赵泫不明就里的打开盒子时,心中顿时大惊,脑内一片空白,几乎要喊出声来。
锦盒中,张易昭惨白的头颅不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看来他已经死了许久了。
可坐在一旁的大长公主却并没有像赵泫一样露出厌恶的神情,反而,她面带笑容,就像在欣赏一幅画作一样看着赵泫的反应,使身经百战的穆亲王心里愈加发毛。
“这个女人绝对是疯了。”赵泫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赵泫将张易昭的那封亲笔供状扔进了锦盒内,之后他封上盒盖,将盒子远远的放到一边,对大长公主道:“看来姑母早已认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准备好这份礼物。”
赵颖毫不掩饰她此刻的喜悦,以略带得意的语调说道:“那是自然,若是没有这点把握,我也不敢冒然请你过来了。”
“还有一点,我不是很清楚。你让我将来把皇位让给明庭,除了向历代先帝报仇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用意?”
“呵,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打算用皇位来弥补对庭儿亏欠。”大长公主说着轻笑了下,“看来,不止我那个傻儿子看重你,你对他也是情义颇深。不过,你猜错了,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庭儿从来都不是我最优秀的儿子,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远比不上他哥哥。”
话说此处,赵颖的脸上竟露出了极为难得的、真挚的慈爱。这使赵泫也替明庭感到了一丝悲伤。
“让庭儿当皇帝,除了让他帮我间接推翻大周王朝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用意。况且,这当皇帝本就是天下最苦最难之事,与至高无上的权力相连的,只有痛苦。”赵颖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泫,道:“等到将来你真的成为皇帝,恐怕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大长公主对明庭的残忍,让赵泫已不想在跟她多待半刻。他站起身,依旧无比规矩的行礼后,说:“今日与皇姑母已倾谈多时,不敢再叨扰您安歇,侄儿告辞了。”
说完,赵泫拿起他用皇位换来的锦盒,正打算头也不回的离开。没成想,又被大长公主给喊住了。
“本宫以为你方才会问,素琴去了哪里。”
此时,赵泫背对着大长公主无意识的紧紧的咬住牙根,他脸侧的青筋爆现,双手也越攥越紧。
其实,当大长公主说下毒之事没有人证的时候,赵泫就已经知道了素琴的结局。且不说大长公主会如何处置她,但就百花楼的规矩而言,任务失败后,杀手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那丫头挺利索的,没等本宫逼问就自行了断了。要不是本宫从她的住处搜到一张残诗,也不可能从笔迹知道,她是你的人。”
见赵泫仍旧笔直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应。大长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将琴代语,聊写衷肠。愿言配德,携手相将。”
“如果本宫没记错,这还是那年,你向石家求亲时写的句子吧?”
走出了公主府的大门,赵泫把装有张易昭头颅的锦盒扔给李敬:“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连灰都不要留下。”
李敬方才一直守在园外,并不知此中内情。但他见赵泫出来后的神情语气,吓的并不敢多问半句,只能按照主君的吩咐,将锦盒整个儿烧尽了事。
在皇帝带着皇室亲贵们避疾西京的这段日子里,整个帝都建业,都在门下侍郎张枫与枢密院事崔凯的掌控之中。
他二人一个主管着城内的民生疫情,一个看顾着帝都的三城防御。不仅白日里要满城的四处巡看,晚上还要留守都堂衙门,与御医大夫们一道商讨疫症的解决办法。算起来,直到这个初夏星明的夜晚,张枫和崔凯都已有近两个多月没有回过各自府邸了。
“伯龄兄,我方才听说,惠民局的局司在都堂逗留了大半日,将才离开,可是城中疫情有变?”这些天,每日一到酉时五刻,崔凯都要带领陈广、陆青二位将军先巡查内外两城,再检视宫城。一圈下来,直到戊初刻才能回到都堂衙门。
张枫合上手中的公文,望着崔凯焦急的神情,含笑点头道:“的确是有些变化。”
“先前,和剂局按着那两份新得的药方制了熟药,发给了惠民局。惠民局今日来报,说自用了新药后,城中疫症大有缓和之势。最近几日,已无百姓新患疫病。”
“太好了!”崔凯激动的拍掌笑道:“也就是说,这次的疫情不日即可清除?”
“恐怕也没有那么快。”相较于崔凯的兴奋,张枫显得更加谨慎:“虽然眼前不再有人新患疫病,可那两张药方中,主攻救治的那张,远不及预防的那副起效快。咱们还是得等这班患病的百姓们都好的差不多了,才能向西京禀报疫情清除的消息。”
“那是那是。这场疫病也着实是奇怪,先前咱们也曾控制住一次,没想到竟还会反复。这次我们必得彻彻底底断了这病根才行。”
张枫听了崔凯的话,跟着点点头,笑道:“这次的疫情,陛下只派了你我二人留守帝都。累得清远兄明明是一堂文官,却要日日骑在马上看顾京畿守卫,实在是辛苦。”
他说完后,只见崔凯苦笑着挥了挥手,道:“快别提了,要不是陈、陆二位将军在,单靠我一介穷儒,哪里弹压的住这内外三城。说来也是惭愧,我虽当年跟穆亲王他们在西境行过军,却连一点领兵的本事都没学会,实在是辱没了穆亲王与明侯爷两位大将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