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日,就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万寿之日。裴夫人、凝月并丫鬟四人,分别乘坐两辆小车进了宫。裴夫人按班跪在上阳宫前殿,远远地叩拜恭贺了太后。凝月和另外一些小姐们在抄手游廊下,依次站立等候恭贺太后娘娘。
忽然听到有内臣宣说:“太后娘娘有旨,免了小姐们叩拜之礼,恩准小姐们四处游玩。”这些小姐们已经在此等候了很长一段时间,听完这话,立刻就散了,各自玩耍去了。不一会儿,凝月就等到了裴夫人,裴夫人拉着凝月就要出宫。
二人才过望月湖,来到通乾门前,身后就有戴公公追过来,喊道:“裴夫人,请留步!太后娘娘有旨,希望裴夫人和裴小姐留下来观赏歌舞表演”。
裴夫人没有办法,只好和凝月往回走。来到麟德殿,有内人上前导引着裴夫人来到席位上,凝月就在裴夫人身后坐了下来。到了中午,有宫女在案桌上摆上了桂花糕。凝月不吃也不动,一直坐到日头偏西。裴夫人见凝月一直坐着,有些心疼,就低声劝说凝月出去活动活动腿脚。
凝月从大殿院落的西南角门出来,走到延英路旁的一座小殿院内,仔细瞧那海棠树枝上绑缚着的假花。立冬节气已经过了,这里树枝上的海棠花虽然都是由丝绫扎成的,但每一朵花儿都不重样,朵朵都有精妙之处,或者颜色不同,或者花瓣数不同,簇拥在一起,清丽可爱。
凝月也看迷了,不自觉地说道:“一丛浅淡一丛浓,不疑海棠冬月开。”突然听见耳边有男子轻轻地说:“幸得芳树同雨露,装点红雪映青娥。”
凝月一直低头在看海棠花,忽然听见有男人在耳边说话,吓了一跳,不敢抬头,语气有些忿忿不平,像是在对自己说:“不带这么吓人的!”只听有男子长长地“嗯”了一声。
凝月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一位仪表不凡的男子,风华正茂,形容洒脱。凝月也被男子的容颜气势怔住了,心砰砰地直跳,只想尽快离开。
凝月急忙低下头,轻轻施了一礼,说:“小女子不知大人在此,打扰了大人,还请恕罪。”说完也不等男子说话,又说:“小女子先行告退。”说完,款步走出小院,坐回到裴夫人身后。
海棠树下,男子看着凝月离开,倾身浅闻那簇由丝绫扎成的海棠花,深深的嗅了一口气,好像那花真地散发着香气。身边的魏公公说:“陛下,请快些回大殿。”
男子正是当今中兴皇帝李惟勤!皇帝直起身来,目光如炬,看向麟德殿,轻声说:“贞儿最是喜欢海棠花。”说完这一句,又望向远处,自说自话:“回首望,何处相逢,天意高难问?”说完,只见皇帝英俊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种沉郁的伤痛。
皇帝不说话,一直沉思着。一炷香的功夫,只听见皇帝愁苦地说:“天意?司护参军们找了贞儿八年,一点儿踪迹也没有找到,就连肃亲王他们都说贞儿不在了,朕再也见不着了;可如今,贞儿不就站在朕的面前!”
皇帝转过脸来,看着魏公公,冷冷地哼了一声,忿忿不平的说道:“魏全,你说,天意是什么?”魏公公不敢回答。皇帝口中又喃喃地说:“裴小姐?不,是贞儿。”皇帝陛下像是陷入深深地困惑之中,好一会儿,才回转稳住心神,快步走回大殿。
麟德殿上,戴公公附在太后耳边,轻轻地说:“启禀太后娘娘,裴小姐才进到侍漏院,陛下也到了。原本远远地瞧着,不一会儿,便走到裴小姐身边,说了两句话。裴小姐没有认出陛下,急忙告退回了大殿。后来,陛下又说天意、贞儿什么的。”
霍太后轻哼一声,说:“哀家也是这庙堂的主人!什么贞儿不贞儿的!哀家倒想要看看,他还能干成什么?”
再往殿堂上看,表演着的正是碧云仙曲《霓裳羽衣》,纵然歌声美妙绝伦、舞姿婀娜动人,演尽了人间的各种喜悦和忧伤,席上的众人都是如痴如醉,仿佛置身其中;奈何再看凝月,一脸的婀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怎么也看不懂这些炎凉的世态,悲欢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