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挽和今宵忙忙碌碌的收拾着明日出发要用的行李,今宵突然拿起一条红裙道:“小姐,您看这条红裙的颜色多衬您。不如您明日就穿这条,定能艳压群芳。”
柳清疏微不可查的一颦眉,明日是去给庙里自己的亡母祈福,这群芳不知从何而来,再者这艳压……想到自己上辈子真的穿着红裙待出发,却被送行的爹爹一顿狠狠的训斥,还被当着众下人的面勒令回屋换了衣服,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如此简单的招数自己都能中招,要不是上辈子他们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自己也太过糊涂,被诓骗着,竟是直到出门时被父亲斥责才知道是去给自己的亡母祈福……不然自己上辈子就算再没心肝,也万万做不出这种枉顾人伦的事来。
素挽正在清点一套银制餐具,一回头看到了今宵提着的红裙,忙急急的道:“小姐,您可千万不能穿这个,对夫人实在是太不敬了。”
今宵见素挽唱反调,马上转身反驳道:“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夫人在天有灵也高兴,谈何不敬。”
柳清疏伸手接过红裙,素挽一看就急了,今宵对着素挽露出得意的表情,然而还没等她笑完,柳清疏已经将红裙递还给了她:“裙子是挺漂亮的,不过我看不太适合我,这天香坊的成衣想必二妹妹是很喜欢的,这条崭新的,不如你替我去送给她吧。”
本来柳清疏只是说了一句姐妹情深再正常不过的话,素挽听了全然不觉,但一提到柳芜月,心虚的今宵却立刻蔫了,她支支吾吾道:“这……这阮烟罗的料子如此珍贵,小姐您还是别……”
“还是今宵懂得为我着想啊。”柳清疏状似满意的笑笑,却笑得今宵一头冷汗,“既然今宵如此守得住财,这次去灵山寺你就留在潇湘院替我好好看着,就不必跟去了。”
素挽和今宵闻言都一惊,以往能言善道的今宵分明比素挽更讨柳清疏的喜欢,出门哪怕不带素挽也一定会带着今宵。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表面上是更器重今宵,实质里……
今宵立马跪地着急道:“小姐,奴婢做错什么了吗?您为什么……”
柳清疏刚刚还浅笑着的脸色一肃:“你是对我的决定有什么质疑吗?”
这话可真是极端的诛心了,今宵闻言冷汗霎时流了满脸,跪在地上颤栗不止:“不不不……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柳清疏的脸上又挂上了和善的笑意,仿佛刚刚那个严肃的人不是她一般,她淡淡的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她将今宵扶起来:“今宵,你不用多想,帮我守好这个潇湘院,毕竟你和素挽是我最亲近的人了。”今宵懵懵懂懂的被柳清疏扶起来,背后的衣裳已然被冷汗湿透,她战战兢兢的点点头,不敢再多置一语。
第二日清晨,柳清疏一大早就起身,正在大门处吩咐下人把行李搬上马车,却见二姨娘和柳芜月、柳芜云急急的赶来。二姨娘和柳芜月一见柳清疏身着月白色长裙,头上只用雕成如意样的白玉簪斜挽着一个流云髻就愣了一下。
看了看天色尚早,二姨娘忍不住道:“奴家前儿见大小姐那件天香坊的红裙真是艳若桃李,不知大小姐今日怎么穿得这样素。奴家斗胆站个长辈的年龄说一句,年轻姑娘穿得鲜鲜艳艳的才好看呢。”
一听二姨娘开口,柳芜月就知道要坏事,果然柳清疏闻言轻轻的笑了:“姨娘说得不错,不过清疏蒲柳之姿,当不得太艳的衣裳,倒是二妹妹美若天仙,戴上这凤尾金步摇可算是相得益彰。”
柳清疏在柳芜月甫一出现,就看到了她头上的三尾金凤南珠步摇,这样的制式很明显是宫里的东西,那它从何而来就不需思考了。本来去寺庙里戴个金步摇也不算逾制,但在柳清疏满身镐素的衬托下就格外扎眼了。
柳芜月还未答话,柳芜云先开口了:“还算你有些自知之明,这样的首饰自然只有我二姐配得上。”柳芜月还没来得及挽回二姨娘的话,柳芜云又跳出来制造话柄,柳芜月心感不妙,果不其然这时穿戴整齐的柳向正已经来了,把柳芜云的话听了个完整。
“哼,我倒是不知,这府里还有配不上相府嫡女的东西。”柳向正冷冷一哼,锐利的目光直射向柳芜云:“我看你是最应该去庙里好好静静心的,你大姐二姐和四弟,阖府上下谁像你一样整天咋咋呼呼不知所谓。”
柳芜云深感不服,但看见气头上的柳向正也不敢多顶嘴,只有愤愤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小声不平道:“柳清疏又没二姐姐好看,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向正见状愈发生气,转头对二姨娘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柳芜月见二姨娘都被迁怒了,忙道:“爹,您别生气了,三妹妹还小,脾气有些执拗,嘴上难听罢了,她心里其实是很喜欢大姐姐的。再说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耽误了时间上山,天色晚了不安全。”
虽然那句喜欢大姐姐柳芜月自己都不信,但柳向正见确实耽误了不少时辰,也不欲再多谈,柳芜月拉了拉二姨娘的袖子示意,二姨娘这时才站出来道:“老爷放心,奴家以后定会好生约束云儿,必不会再叫她这般童言无忌。”
站在一边凉凉的看戏的柳清疏见状,暗自摇头,柳芜月还是这么会察言观色、见缝插针,这一番连消带打可以轻易让本来盛怒的爹不再追究。
……
一路车马劳顿,四人终于赶在天擦黑之前到了灵山寺,寺里的僧人带着四人来到了禅房,二姨娘打量了一下一排排的房间,看到另一边用青竹帘隔开的屋子,问道:“那边的房间因何故隔开了?”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小寺侥幸风水尚可,平日里香客太多,因着男女大防,所以特地隔开男女香客,怕冲撞了。”二姨娘知道自己又问了蠢问题,忙讪讪的学着僧人也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多谢大师解惑。”
僧人口念佛号:“大师当不得,小僧法号净通,这两间就是特别为四位女施主准备的房间,寺里正是香客多的时候,招待不周望女施主们海涵。如果无事,就请女施主们早些安置吧。”
目送走净通法师,柳芜云当仁不让的一把推开最大的房间的门,里面果然坐塌床铺茶阁书案一应俱全,是个二进门的大房间,就这样还用屏风竟然划出了四个隔间,个个都有边上的屋子一般大,柳芜云嘲讽笑着对柳清疏道:“大姐,你知道我和姨娘、二姐姐是不能分开的,只有委屈你去另外那个小屋子了。”
柳芜云本想看着柳清疏生气的样子,柳清疏自然不会如她愿,她按下想为自己出头的素挽,笑道:“那是自然,你们人多些,合该住在这里。”话罢头也不回的去招呼小厮将她的东西搬进角落的另一间小屋里。
柳芜云没看到柳清疏吃瘪的样子有些不忿,但能把柳清疏赶到小屋子去她还是很开心。见着柳芜云满面笑容的样子,素挽很是生气:“小姐,您是嫡出的大小姐,就算她们是三人,那好房间也得您让出来她们才能住,怎么这样……”
柳清疏推开房间门,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飘来的檀香味轻轻一笑道:“素挽,她们本就人多,我再去争那大屋子,让别人看见了就算我是大小姐也不占理。到时到处传着丞相府嫡女欺压庶女和庶母的消息,这悠悠之口可难堵。”
上辈子就是柳芜云和柳芜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名声奇臭,大大的衬托了柳芜月的清高形象。以至于自己叛出相府后,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和支持,反而都说柳芜月才貌双绝,当得相府嫡女。
柳清疏缓步走进屋子,入目之处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张桌案,边上放着两把圈椅,墙角却有一个松鹤铜炉,屏风堪堪隔出一个浴桶。虽然柳清疏解释给素挽听了,但见如此对比鲜明的房间,素挽还是忍不住在心头狠狠的扎了柳芜云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