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点了点头,随伙计走进药铺,伙计忙着手里的活,无暇招呼她,她就一个人坐在窗下的竹椅上,安静的等着。
望着窗外不断西移的太阳
,池水叹了一口气,不能再继续等了,独自出门,在外面逗留的太久,又会再惹父母担心。
对伙计道别后,池水离开了药铺,向家的方走去。其实她很想去崔嵩鸣家里等他的,可他回来的太晚,自己一个姑娘家,深夜进男子家门,是多么不合礼数。这要是被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父母,非被她气死不可。
他忙于山中采药,忙于为他人看诊,忙到根本无暇顾及到自己。或许那日分别之时,他口中所说的再见,只是一句客道话而已。在他心中,并未有着同自己一样的情愫。他的眼神,也是自己会错了意,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回家的一路,池水不断把两人之间的情意做了否定,忍不住伤心起来。心中不断懊悔着,今天实在不该,这么轻率的到药铺去找他,若他在伙计口中得知,她在药铺里等了良久,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轻浮,从而轻视了自己?
越想越难过,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流出,她怕被路人瞧见笑话,便低着头走,不敢正视前方的路。就这样,一不小心,就扎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这个人,走在路上也是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池水,所以,两人就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池水连忙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这人也慌忙闪开,弯身抱拳行礼歉意道:“对不起,在下鲁莽冲撞了姑娘,请姑娘见谅。”两人双双抬头,看清对方模样,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池水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日夜心念的崔嵩鸣。
见池水站在眼前,崔嵩鸣惊讶过后心头一喜,只是不知,她为了何事哭红双眼,忙关切的询问道:“池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思念的人,突然出现,池水一时之间有些呆滞。凝望着崔嵩鸣的脸,她撒谎说道:“我没哭,是风吹沙入了眼而已。”今日风和日丽,哪里来的飞沙?崔嵩鸣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两条泪痕,但她不愿承认,他也不好再问。
伸手解下,绑在腰间的一个小竹笼,递到了池水面前,说道:“这个送给你。”接过竹笼,池水仔细一看,里面竟装着一只漂亮的蓝色凤尾蝶。蝴蝶正在笼中休息,一对蓝色的翅膀,不停的浮动着,漂亮极了。
看了看手里的竹笼,又看了看身前的崔嵩鸣,池水小心翼翼的问道:“最近你都没去药铺帮忙,就是为了上山捉它吗?”崔嵩鸣难为情的笑了笑,说道:“也不是故意去捉它,就是采药的时候,留意了一下,知道你喜欢,就帮你捉了回来。”说道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疑惑的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最近没有去药铺?”
池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垂首回道:“我今天去了药铺,是那里的伙计告诉我的。他还说,你天黑后才会回去,我一个人就没敢在药铺等你太久。”
“你在药铺等我?”崔嵩鸣有些激动的说道:“你知道吗,今天我终于在山上,捉到了这只蝴蝶,就直奔去了你家。可你府上的人却说你不在,我问他你去了哪,他跟我支吾的半天,怎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就误以为,你是不想见到我,才找借口说不在家的。可没想到,我们竟是,在不同的地方等待着彼此。”
“你去了我家?”池水凝望着崔嵩鸣,心道:“原来他们之间,并非是自己一厢情愿。”
崔嵩鸣心跳变得很快,他握紧着双拳,努力平复着紧张的情绪,忐忑的对池水说道:“自从与你相识,我这心中便生了牵挂,不知池姑娘你,是否对我也有着同样的情愫?”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池水羞怯的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畏羞直接回答他的话,却又担心不给他答案,两人之间又起了误会,只好涨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崔嵩鸣控制不住愉悦的心情,傻傻的笑了起来。池水见他一直不说话,偷偷抬眼向他望去,便见他正冲着自己笑的欢喜,原本一双黑亮的眼睛,已笑成了一对弯弯的月牙。看着他这么开心的模样,池水也忍不住陪他一起笑了起来。一时之间,两人都忘了紧张的心情,沉浸在彼此的笑容中。
天色渐暗,天边的红霞,将白云映照的灿烂。崔嵩鸣看着池水被斜阳照红的脸,开口说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时池水才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出门的,在外面这么久,想是家中父母又要为自己担心了,不可再耽搁,便让崔嵩鸣陪着自己回了家。
刚走到池府门前,两人就见守在大门外的婢女珍儿,向他们跑了过来。珍儿一脸的担忧,气喘吁吁的对池水说道:“我的小姐啊,你这是去哪了,你要再不回来,老爷夫人那里我们可就都瞒不住了,快和我进府向老爷夫人问安吧。”
紧抱着怀里的竹笼,池水依依不舍的望着崔嵩鸣,不肯离开。珍儿心中焦急,担心池水独自出门的事,被老爷夫人知晓了责罚,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扯着池水的衣袖就往府内走去。
眼望着池府大门关闭,崔嵩鸣心中一阵惆怅,这一别,何日才会再聚?未能与她定下再见之期,两人就又一次被这扇无情的铁门分离。垂头丧气的在池府门前站到入夜,崔嵩鸣才不舍的,慢慢向自己的家走去。
不用再去山中捕蝶,崔嵩鸣便回到了百草药铺帮忙,他手拿着药杵,坐在药铺的角落,不停的捣着药钵里的草药,而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心事瞒不过师父,见他终日心不在焉,杜郎中几次欲言又止。他清楚,门第是崔嵩鸣和池小姐两人,怎么也跨不过的鸿沟。
在恍惚中度过几日,这天一早,忽听药铺门前有人说道:“请问,崔郎中在吗?”这熟悉的声音,崔嵩鸣再熟悉不过,他立即冲到了门前,见到的人正是池水。
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再见,崔嵩鸣欣喜的手足无措。边拿起抹布,扫去身上沾到的药灰,边对池水说道:“你来了。”池水脸颊泛起红晕,腼腆的点了点头,道:“嗯。”
两人扭捏的模样,乐坏了店里的伙计,杜郎中见了连连摇头,清了下嗓子说道:“笑什么笑,还不快去干你的活。”说完,便开始拨动手里的算盘,不再理会任何人。
伙计听了杜郎中的话,不敢再继续看热闹,忙端着盛满草药的笸箩,出门去晾晒。崔嵩鸣和池水相互凝望着对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室内变的安静,只剩下,杜郎中手里算盘的噼啪声。
见两人都不再开口,杜郎中轻叹一口气,无奈道:“嵩鸣,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这么热的天,还不快请池小姐进来坐,给她倒一杯凉茶喝。”
池水一听,急忙摆手对杜郎中,说道:“不叨扰了,我这就打算离开,谢谢您。”听她说要走,崔嵩鸣急道:“你要走?是有什么事要去办吗?”
把抱在怀里的竹笼,递到了崔嵩鸣面前,池水说道:“你送我的蝴蝶,昨天还会不停的摆动着翅膀,可今早再见到它时,就总是趴在笼里一动不动了。喂它蜂蜜也不吃,我有点担心,就这么一直困着它,会死掉。所以想来问问你,我可不可以把它放回山里,好让它恢复原有的生气。”
崔嵩鸣回道:“当然可以,我把它送给了你,它就是你的,是留是放,你自己做主就好,不用问我。”
池水犹豫着,说道:“那,那你现在有空吗?能和我一起出城把它放了吗?”
没有多想,崔嵩鸣当即回道:“好,我这就和你一起去。”刚踏出一步,他突然想起了师父还在,便转身,冲一旁正低着头打算盘的杜郎中,说道:“师父,我想出去一会,您看行吗?”
停下拨动算盘的手指,杜郎中抬头说道:”快去快回,不要多做耽搁。”得到了应允,崔嵩鸣欣喜的向师父道别后,便伴着池水向城外的方向行去。
望着门外,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杜郎中轻轻一叹,心道“算了吧,人各有命,不到最后一天,谁都不知前方的路是好是坏,一切皆是缘,就随他们去吧。”
出了城来到郊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池水将竹笼的盖子掀开。竹笼内原本一动不动的蝴蝶,像是知道了自己重获自由一般,立即挥动起翅膀,飞向空中。
仰望着蝴蝶越飞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也到了他们该回城的时候。一前一后的走在回池府的路上,两人之间虽只有寥寥数语,可互通心意后的每个眼神,都胜过了千言万语。约定好再见之期,崔嵩鸣目送着池水走进池府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