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斯悲鸣一声,扑倒在地,喉头一甜,竟是就这样晕了过去。锦瑟将他搀到船长室的沙发上躺下,没有人搭把手,因为剩下的船员的数目屈指可数,他们都忙活在自己的岗位上,艰难地驱使这条大船。他们必须在沿岸的港口修整并招募水手,否则是否能够回到都城都是个未知数。所幸,在天亮之后,他们没有经历更多的考验,正是顺风,风力大小合宜。
船长室里,锦瑟拧了布巾,沾了烈酒为威利斯拭面,在酒精味的刺激下,威利斯渐渐醒转,第一眼就看到跪坐在他身旁地毯上的锦瑟。锦瑟看到他睁开双眼,面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愿神保佑您,威利斯先生,您终于醒了。”威利斯没吭声,点了点头,稍稍缓了片刻,才对锦瑟说:“你快去休息吧,我不碍事的。”威利斯的好感已经到了80点,锦瑟此刻没有再在他身边献殷勤的念头,经过了昨夜强行突破幻境,又听音辨花,抵御海妖塞壬的精神攻击等一系列举动,饶是她灵识强大,也有些疲惫不堪了,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在威利斯的带领下,敦德尔号上的这些“残兵剩勇”在下一个途径的港口城市招兵买马,重新武装上阵,又带回两个合适的姑娘,锦瑟始终闭门不出,那两个姑娘也只是听说这敦德尔号上已经有一位等待着成为酒神侍女的姑娘,别的一概不知。
牺牲的船员中有皇家护卫队的成员,因此一到都城,威利斯就前去王宫像国王禀报。另外两个姑娘被送到离酒神庙最近的几栋民居中,同其他筛选出来的姑娘待在一起,而锦瑟却是去了沃顿大公府,威利斯让她在府中等候他的归来。威利斯的母亲早逝,而他的父亲沃顿大公也未再娶,因此府中没有女主人招待锦瑟,只有浓茶和水果陪伴着锦瑟。威利斯回来的不算太晚,没让锦瑟等太久,但从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可以看出他是刻意提快了自己的速度。
“芙瑟西,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见我的姑姑。”威利斯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后如是说道。锦瑟没有问为什么,谜面还未揭晓,她不在意答案。威利斯的姑姑苔拉住在大公府上的一栋石砌小屋里,威利斯带上了酒神的那根权杖,叩响了苔拉的门。
一个身着白色裙装,头缠金色枝叶的女子出现在二人面前,她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了,眼角与唇角已有皱纹蔓延,但她抿唇看向二人的模样透着股端庄,甚至是威严。威利斯叫了声“姑姑”,语气很是恭敬,告诉锦瑟,苔拉是酒神的祭司,又向苔拉介绍了锦瑟的身份,苔拉示意二人进屋来谈。屋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家具也是石砌的,几张凳子,一张小桌,一张床,就是全部的家具。威利斯将权杖递给苔拉,苔拉接过权杖,却忽地簇起眉头,语带严厉地说:“这权杖上的葡萄藤怎么短了一截?”威利斯给锦瑟使了个眼神,她伸出自己的右手,那个手环就像枝蔓一样缠在她的腕上。苔拉面色微霁,对着锦瑟露出的目光甚至有几分慈爱,问威利斯道:“除了她,还有神选中的女子吗?”
威利斯摇了摇头,顺带着将他和锦瑟先后遭遇牧神岛危机和海妖塞壬的事情和盘托出,苔拉面无波澜,只在他讲述完毕之后叹了一口气,“事情本来可以不必如此,也怪我没有和你说清楚。这根权杖可以引发神迹,酒神会庇佑他的信徒,你要是贴身带着权杖,或许那位牧神不至于这样为难你们。不过,牧神一脉向来重女色,这次放过了你身旁的这位芙瑟西小姐,下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未可知。不过她也算是救了你一命,这份情我记着,在不违背我的原则的情况下,我会照拂你的。”苔拉向锦瑟点了点头,锦瑟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我想你应该还不清楚帕特森王国和诸神的关系。”苔拉如是说道,“酒神狄尔是帕特森王国的守护神,这一点有不少人知道,但人们总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海神波塞冬同样是帕特森王国尊崇的神明,帕特森王室就是海神的后裔,虽然时至今日,血脉已经被一再稀释,但仍然是神明的后裔,芙瑟西小姐,我需要你想一想,你是否曾经对海神不敬。”锦瑟摇头,“我出生在一个叫做奥尔维姆的渔村,我们靠海吃海,一直认为自己就是海的女儿,从来不会做忤逆海神之事。”
苔拉听到锦瑟的回答,赞许地点点头,“这很好,这样你在面对王国的考验时就不会处于劣势。虽然你和那些姑娘们是酒神侍女的备选人,但你们要经历的第一重考验却是来自于海神。帕特森王国有一件神明所赐之物,那就是海神环,成为酒神的侍女之前,必须要越过海神环,海神环会驱逐那些对神明不敬的人,也就是心中对神明有妄念的人,虽然每一次使用,海神环的神力就会下降几分,但仍然不容小觑。今日下午我将回到酒神庙,可以捎带你一起,但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进入神庙的核心地带,但让你感受一下外围的气氛还是可以的。”锦瑟应“好”,她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都是托威利斯这一层关系在,毕竟她也算是救下了酒神祭司的侄子。
苔拉反复提到神明其实还有一重意味在,敏锐如她,早已察觉了威利斯对锦瑟的感情不一般——从威利斯看锦瑟的眼神中就可以窥得一斑,她意在提醒自己的侄子,锦瑟是属于神明的人,他不可以对她动心,即便动心了,他们也没有未来。如果锦瑟没有获得那个神赐手环,苔拉还可以不上报锦瑟的身份,成全威利斯,但是权杖显灵就意味着酒神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女子,这就不是她一介小小的传递神谕的祭司可以干涉的了。
酒神庙尽管侍奉的是一位男性神明,却大量采用科林斯柱式和常使用于女性神神庙的爱奥尼克柱式,锦瑟猜想这大抵是因为酒神并非注重力量,他的美更偏向女性,是一种纤盈却不孱弱的美感,这从端放在正殿中央的酒神雕塑上就可以看出来。锦瑟并不能直接进入正殿,但是苔拉打开了正殿和外殿以及附属建筑的门,三扇大门呈直线排列,锦瑟只要处在这条直线上,就可以一眼望见雕塑,虽然以锦瑟的眼力并不能做到令雕塑纤毫毕见,但也比常人强上太多。
在锦瑟注视着酒神像的时候,她隐隐捕捉到空气中有金光一掠而过,她手腕和腰间箍着的藤环开始发烫,像烙铁似的印在她的肌肤上,一股强大的意念闯入了她的识海,迫使她屈膝下拜。锦瑟虽有稍加抗衡的能力,但在最初本能地抵抗之后,就撤去了自己的精神力量,恭谨地叩拜于地。锦瑟身上的藤环的热流开始蔓延到四肢上,她正处在一种热融融的氛围之中,只有识海还是冰凉一片。但这种冰凉没有坚持太久,她额头所贴地面处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流在滋生,热度很快就超过了躯干,但仅仅只盘旋在额际,没有向四周扩散。锦瑟现在是垂着头的,所以她没能看见以神像为起点,她为终点的一条直线上都有金光蔓延,苔拉早已向着雕塑的方向叩拜而下,只是没有挡在这条光路上。
锦瑟身上超乎寻常的灼热没有持续太久,在炙烤的感觉退去之后,锦瑟觉得自己的灵识不再受到压制,便自然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浮尘,那条金色光路也已经消失了。苔拉向锦瑟走来,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也多出了名为激动的情绪。方才的情况她其实是听说过的,她被选为祭司之前,上一任祭司就曾目睹了这种情况,不过当时苔拉身处正殿中,光路要短得多,苔拉隐隐觉得,如果锦瑟成为祭司,应当会有比她更强盛的实力。但她和锦瑟都不知道的是,当年的苔拉,身上只有酒神手环一件神的信物,而锦瑟还比她多了个腰环,两件信物叠加的能力自然会引动更大的异象。
苔拉按捺下心头的激动,尽可能沉稳地和锦瑟说话,但声线仍然有些颤抖,“本来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祭拜一下酒神,现在你既然自发地完成了这个过程,我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接下来我会带你去那些候选人居住的地方,你们将在那里等候进行明日的考验。”苔拉暂时隐瞒了酒神将锦瑟选为祭司的秘密,虽然她知道,锦瑟极有可能推断出这个结论,但此刻还不是公布这件事的最佳时期,毕竟锦瑟还未通过海神环的考验。
苔拉带锦瑟进入酒神侍女备选人居住的民居时,没有引动太大的注意,因为备选人本就是陆陆续续地抵达此处,锦瑟只不过是迟上一些,但人群中还是有个靓丽的姑娘稍稍变了面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