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听了蹇宾的话，愣了一瞬，然后伸出手背贴上了蹇宾的额头，眉头一皱，“没病啊……”又欲搭脉再测，却被蹇宾另一只手给拂开。
陵光嬉笑着收回手，拿起酒杯就要往蹇宾手里塞，蹇宾用力敲着桌面，万分强调，“天玑仪的预言，你也不信？”
“我什么时候信过？”陵光也觉得好笑，尚且不说天玑仪准不准，就算准，测到了又能怎样？那慕容离魂飞魄散也好，聚魄重生也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蹇宾知道陵光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性格，轻吞一口气，“那执明呢？也和你没关系吗？”
“他……”陵光本想说没关系，却在话将出口的时候犹豫了。
陵光对执明的感情很纯粹，陵光年长，执明便称他为兄。
执明爱玩，每天看着陵光因为裘振愁眉不展，他也跟着一起难过。二人的封地虽然相距甚远，可每逢凡间佳节，执明总会前来邀请陵光下界游玩。
执明喜欢慕容离的事，也是陵光最先知道的。陈年旧事，陵光大多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慕容离是一个能为执明豁出性命的痴人，而执明的痴情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蹇宾见陵光不说话，接言，“泄露天机必会遭到天谴，我只能告诉你，慕容离与鬼帝的关系非比寻常，他的存在，必将成为天地毁灭的祸源！”
当陵光听到“鬼帝”二字时，胸口就像被压了一块巨石，疼痛，沉闷，难以呼吸，他紧紧攥住手中的酒杯，眼睫也随着悲痛的心情逐渐湿润了，他的眼眶就像涂了一层薄红的胭脂，连眉头都皱在一起，死咬牙关也没能将鼻腔中的酸涩逼退。
陵光深吸了一口气，却终究难以把控情绪，他抬臂将手中的酒杯磕向桌角，瓷器破裂的声音伴随着手掌的痛意一起袭来，陵光嘶了一声，摊开掌心，酒杯的碎片粘着猩红的血液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当年鬼帝为了挑拨啟昆族与天界的关系，对啟昆威逼利诱，导致啟昆失了心智，举族对抗仙界，这场战役持续了多年未果，一时间仙凡两界动荡不安，生灵涂炭。天界战神裘振不忍，冲锋陷阵夺下啟昆首级后重伤难愈，最终啟昆族被灭，而裘振也耗尽灵力，魂飞魄散了。
蹇宾望着还在愣神的陵光，叹着气将他的手拉过来，从袖口扯下一缕白布为他包扎伤口，“生气归生气，莫要伤了自己。过去的事虽已成悲剧，却并非没有亡羊补牢的机会。我不想让执明、孟章和你出任何事，我们是四方神君，凡人信奉我们，天界更需要我们。”
“我知道……”陵光吐了口气，鬼帝君离是整个天界的敌人，陵光是天界神君，自然与其为敌，而裘振的死亡与鬼帝有着直接的关系，便又恨上加恨。
陵光将手收了回来，伤口隐隐作痛，他扶了扶手臂，神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蹙眉问道：“天玑仪的意思，是慕容离在昆仑重生了？可他不是被贬入往生海了吗？那地方鬼帝进去都有去无回，莫要说当时的慕容离只是个小仙君了。”
蹇宾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可天玑仪不会出错，想必我要去昆仑会一会冰尸风畔了，那里是他的地盘，我想他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
“可用我与你一道前去？”陵光大有立刻收拾东西随之前行的意思，却被蹇宾拦了下来。
蹇宾摆手道：“这倒不必了，西洲荒芜且寒冷，你住不惯的。”
说罢蹇宾起身告辞欲走，行至门前时回身再三叮嘱，“此事先莫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执明，待我确定此事，你我再做商讨。”
齐之侃与仲堃仪为了调查春灵一事只得暂且先住在修寒那里，修寒在东洲的府邸虽然不大，可也算一处风水宝地。这里比邻青龙祠，每日清晨开始便有人前来祭拜，直至黄昏，香火不断。
整个祠堂虽不奢华，却颇具东方韵味，整体的布局与装饰十分精致，连配色也是经过几番考究的，祠中的青龙神像更是神采奕奕，每片龙鳞浮雕底部灌入金水，朱青色的颜料混入碧石珠光，使得整条龙栩栩如生，宛若神君亲临。
齐仲二人首先拜见了青龙神像，然后便留在青龙祠中观摩，齐之侃转头发现祠堂侧面也立着一尊不太起眼的神像，便叫仲堃仪过来一起看。这尊神像身着绿衣，少年模样，虽然也算的上精美，但与主位的青龙神像比起来，便失了光彩。
仲堃仪打量片刻，好像看出了些什么，指着神像道：“这应该是修寒的神像吧？他不是东洲地灵吗？理应受到大家的祭拜。”
仲堃仪向前几步走到神像旁边，却发现桌案上连一个供奉香火的香炉也没有，只有一些破破烂烂的贡品，甚至神像上已经结了蛛网。
显然齐之侃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环顾四周，疑惑道：“地灵虽不算什么上仙上神，但日夜守护东洲也算有功，为何他的石像没在青龙神像旁边，而是摆在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齐之侃用手擦了一下桌案上的灰，抬手又捻了一下，接而吹掉手指上的污秽，“莫不是大家不愿供奉他？”
仲堃仪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这一观点，然后退后几步上下打量着整个地灵石像，好像发现了什么，拉着齐之侃走远一起观望。
仲堃仪指着整个案台，看向齐之侃，“这案台这么大，而修寒的石像只被摆在了靠右一侧，那左边空出这么大的位置，是为了放什么的？”
齐之侃皱着眉，又走近观察，发现案台左侧的位置并没有灰尘，干净得就像刚被人擦过一般。他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不成老百姓不想供奉修寒，便不会将他的神像摆在案台中央？
“你我在这儿胡乱揣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想我们应该回去问一问修寒。”齐之侃转身想走，正好撞上一个跑过来的小乞丐，小乞丐受到撞击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揣在怀里的瓜果糕点撒了一地。
仲堃仪提醒道：“小心点。”说完便走过去将小乞丐扶了起来。小乞丐看向二人，眼神里尽是恐惧，好像在看两只猛兽。仲堃仪刚想与之交谈，小乞丐叫了一声急忙跑到一旁的柱子后面藏了起来，时不时露出小脑袋望向二人。
仲堃仪和齐之侃对望了一眼，实在不知这孩童为何如此惧怕他二人。齐之侃将散落一地的点心瓜果一一捡了起来，却发现那些被小乞丐看得很重的食物，都是些烂掉的或者被人吃过后扔掉的残食。
齐之侃拿着食物走到仲堃仪身边，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声道：“真的可怜，每天就吃这些。”
话音刚落，小乞丐站了出来，叉着腰喊道：“这才不是我吃的，这是要供奉地灵哥哥的贡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