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盒,方才皇后娘娘说太子殿下大婚将至?”我拿出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面用油纸包裹着几颗丰硕饱满的酸梅干,酸酸甜甜的,让我心情极好。
“回贵嫔娘娘,正是,这本是昨儿个才敲定下来的,皇上还未宣旨,日子就定在来年儿三月初八。”
“哦?是哪家的贵女?”如今这才腊月,来年儿三月,倒还是有些日子。
“是祁阳侯家的嫡长女孟姊羡孟大姑娘。“
孟姊羡,小刘氏倒是好眼光,祁阳候手握四万大军,若是让祁阳候府与刘家结了姻亲,南凛这把龙椅便坐的更不稳当了。
思及此,不禁让我又想到了秦皇后,若是当年她争上一争,以她的聪慧,定不会是如今这副局面。这当中实在是太多谜团,秦皇后死后,她手下那三万精兵去了何处?她如此聪颖,骄傲的一个人,又为何独独相中了南凛?因何不争不抢,任由坤宁宫成为冷宫,由着自己灯尽油枯而病逝?
“娘娘,钟粹宫到了。”耳畔传来邢盒的声音,让我突然回过神,思考的太过入迷,竟一时失神了。
回神便看见站在步撵旁要扶我下来的琉郁,和早已在钟粹宫门前候着的琉婉,以及南凛送来的一众宫人。
我揉了揉太阳穴,伸手扶着琉郁的胳膊,下了步撵,随后笑盈盈的看向邢盒:“可要进去用杯茶?”
“多谢娘娘美意,皇上那儿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邢盒不卑不亢的伸手作揖算是谢过,我也不再多说,给了琉郁一个眼色,让她打赏些去,这次邢盒倒是不推辞,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道了谢,便也带着人回去了。
琉郁扶着我进了钟粹宫,待行至外殿门前,之前候在宫门前的宫人已是半蹲在了台阶下,这是宫里惯来的规矩,训话。
只是我实在是无甚好说,微微思考了下,开口:“行了,本宫这儿并无何事需交代于你们,各司其职,安安分分便好,都散了吧。”
众人答了是,行了礼,也就各自忙碌去了,琉郁琉婉已是将我从宫外带来的行礼规制好,桌上也摆了我喜欢的茶水点心。还未等我喝杯茶,询问了父母兄长如何,内务府总管便带了宫人到了殿门外。
“奴才张清保参见昕贵嫔娘娘。”不同于邢盒还带有阳刚气的声音,这位总管的声音就又尖又细,让人听起来怪不舒服的。
“娘娘,这是宫里新进的花样儿料子,您瞧瞧,可有瞧得上眼的样式,奴才早早儿的让人着手做好,过两天就抓紧给您送来。”看着张总管献媚的表情和笑意出现在这张本就有些阴柔的脸上,倒是逗笑了我,这怎么瞧,都像是一较为阳刚的女子在与我献媚。
见我一笑,张总管脸上的笑意更甚。
我用手摸了摸那些料子,倒真真儿是上好的,便笑着回道:”张总管眼光极好,这些料子花样儿本宫都极满意,想必张总管来挑选监制,本宫也定挑不出不喜之处。“
“那头面您也瞧瞧?“
“琉婉,你去按照本宫喜好挑上一挑便可,张总管肯送来的,自是都差不了。“
随即琉婉又递给了张总管一包赏银,跟着他出了殿门。
琉郁琉婉是从年家跟随我而来的,琉婉性格沉稳,擅长梳妆,而琉郁性格活泼,擅长制香。
殿内安静后,我便又想到了孟姊羡,这位孟大姑娘我曾与她亦有过几面之缘,长得很是标致,只是这脑子嘛,甚是不好,想要阻止这场联姻,从她下手,应是好办得多。
一晃入宫一月有余,皇上专宠昕贵嫔的事情传的满朝文武皆知。一月三十天,南凛初一十五宿在刘氏的承乾宫,十日宿在柔妃的延禧宫,还有十五日宿在我的钟粹宫,余下的五日再分给众多妃嫔自是不能做到雨露均沾。
只是太后多年不理后宫之事,一心在宁寿宫参透佛法,是以当此事传到朝堂之上时,众大臣皆劝诫皇上不可后宫专宠。
父亲托人递了折子进来,无非是问些娘娘安好之类的话语,只是折子里夹了小小的一封信,内容简单:娘娘聪慧,该要多多留神。
虽只有这寥寥几字,我却也是感动的,父亲一贯疼我,想必以父亲的聪慧也晓得此事必定是皇上故意为之,这才传信进宫,让我小心。
“娘娘,梅园的朱砂梅昨夜里突然全开了,好看极了,娘娘要不要也去瞧瞧‘’琉郁掀开门帘进到里屋来,笑嘻嘻的跟我讲。
“皇后娘娘可去了?”我烧掉父亲夹送进来的信,看着它慢慢化成灰烬。
“去了去了,孟大姑娘也去了呢。”
我笑着点头,既然小刘氏和孟姊羡都到了,我的机会便来了。
“娘娘,披风系这件棕红色的可好?“琉婉手里拿了一件披风,询问我是否满意。
我微微凝眉:“拿前几日皇上新赏的绛紫色披风来吧。”
南凛今年得了三匹云锦,赏了皇后一匹正红色,柔妃一匹靛蓝色,剩下的一匹绛紫色命人加上他打猎时得的白狐狸毛,一齐赏与了我。
我并不在意招摇过市,越是如此,刘氏怕是觉得我越蠢,让宫中众人妒恨。但只要不触及南凛的逆鳞,无论何事,他定会护我周全,就像当年他娶了秦皇后,却见不得秦皇后比他优秀;如今得了小刘氏,又看不得刘家过于强大,只要刘家一日不除,我年昕凝就一日荣宠。
前儿个晌午,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天空直到现在还零零散散的飘着雪花。
梅园在御花园后面,我到那的时候,小刘氏、湘嫔、年贵人、戚贵人、还有两个不大认得的女子,一个是南凛妃嫔,用的是宫中贵人的饰物,应是惠贵人,而另一个,和刘氏极为亲切的着少女装扮的女子,想来应是刘氏的未来媳妇儿了。
见我到了,湘嫔等低于我位份的屈膝行礼,我笑眯眯的让她们起来,便对着小刘氏行礼道:“皇后娘娘金安。‘’
小刘氏微微低眸,许是心情愉悦,声音里也添了几分笑意:“起来吧‘’
而她身边的少女却是在不停的打量我,眼中鄙夷之意毫不掩饰。
我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小刘氏:“想必皇后娘娘身边这位便是祁阳侯嫡长女孟大姑娘了吧?这小模样儿俊的,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端庄贤淑的好姑娘啊。“
话音刚落,周遭便有人轻轻遮嘴偷笑,就连“愚顿“的戚贵人都笑了。皇后见我当众讽刺她未来儿媳,脸色自是黑到不能再黑。反观这位孟大姑娘,却还是一脸高傲得意的仰头站着。这倒是使得我笑出声来。
孟姊羡身后的小丫鬟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又递了个眼神给她,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我是在嘲讽她。
这下她可真是恼了,立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凶巴巴的样子来:“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嘲笑我?别以为仗着几分皇上的恩宠便目中无人?皇上见了我爹也要给几分面子,再说,什么贵嫔,撑破天你也是个妾,名不正言不顺的!本姑娘可是未来的太子妃,要明媒正娶进门的,不像你,只能是被抬进来!“
要说孟姊羡这段话说的倒是真真儿的有水平,我还未发怒,小刘氏的脸就已经黑了,其他妃嫔也都脸色也都好不到哪儿去。
明媒正娶,这便是小刘氏的一大痛处。秦皇后就算死了,葬了妃陵,她也始终是南凛的原配,结发之妻。而小刘氏,一开始便只是太子府的一个侍妾罢了。只是后来秦皇后失宠,端幸皇贵妃西去,南凛才开始注意到她。况且当年她不像秦皇后有战神的身份,有三万铁骑,有先皇偏袒。不像皇贵妃有个做侍郎的爹,也是大家闺秀。而她,她爹当年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她娘也只是一个妾,偏偏主母又善妒,他爹的眼里也只有她那个嫡长子哥哥。若不是当年府中还未曾有嫡女出生,若不是因着照顾小产的尚是太子侧妃的皇贵妃,便是这太子良娣的位置,都轮不到她。
小刘氏虽气,却并不浮现在面儿上,只是略微威严的道:“羡儿,昕贵嫔是长辈,你是晚辈,向昕贵嫔赔礼!“
孟姊羡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忿,却也还是对我微微屈膝,行了个半是敷衍的礼。
我淡雅一笑:“孟小姐年纪尚小,自是无须怪罪。“
只是经此一遭,小刘氏便没了赏梅之意,此时要带着孟姊羡回去。
众妃嫔蹲下恭送行礼之时,我装作脚下一滑,朝孟姊羡摔去,梅园顿时一片惊呼。
本身压在上面的我倒还算安好,被我压在身下的孟姊羡便不大好了。虽是不疼,姿势却也够狼狈,立即便恼羞成怒起来。向我冲过来就举起了手臂似要打我,她这种娇娇贵女的速度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便可躲开,但我没有,安静的挨下了那一掌,半边脸便红了起来,发丝也掉下一缕,看起来亦是颇为狼狈。
此时的梅园除了风声刮过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了,小刘氏也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与孟姊羡。
“放肆!“直到身后传来南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