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醒来时早已过了晚膳时间,天儿已完全黑了下来,雪就如昨日那般大,如羽毛般从天空往下飘着,地上的积雪已是有些厚了。
琉婉站着我旁边帮我撑着伞,我的身上也又多了一条后毯子,而我面前则是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我垂手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院子里大雪纷飞,不是小连子,瞧背影像是南凛,却又有些不像。
男子穿着墨色的缎子外袄,领口、袖口和衣摆处都用银线绣着祥云图案,腰上系着玉带。我有些微愣,这么晚了,不是南凛,不是太监,瞧穿着身份亦是不低,还能晚上出现在后宫之中的,还会有谁呢?
我身旁的椅子上已飘了不少的雪在上头,向来小连子离开也有一会儿了。
我将胳膊伸出毯子,觉得有些冷,随即又缩了回去,缓缓披着毯子站起身来。听到身后有动静,男子回过头来,这一回头倒是让我瞬间惊出一身的冷汗,这男子......居然是豫王爷!
南旻光洁白皙且棱角分明的脸上,浓密的眉毛有些叛逆的微微上扬,剑眉底下是一双充满了多情的细长桃花眼,英挺的鼻梁,像是点了脂的红唇,瞧着甚是魅惑,我不禁感叹南氏皇族的容貌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俊儿。
先前两次在宫外遇见他,我都是急急忙忙逃命似的,根本没有仔细瞧过他的脸,如今这一瞧不打紧,只觉得南旻是比南凛长得好看,如今将近四十岁的老大叔了,要是我不是知晓他年纪,定是觉得还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呢。
若是当年秦皇后跟他好了,好似也是女才郎貌的一对儿啊。
想着我的嘴角便不由自主的慢慢扬起,两只眼睛也眯到了一起去。
“看到本王很开心吗?”南旻微微一笑,双手背到身后,往我面前走了两步。
此时我才突地反应过来,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蹲下施礼:“参见王爷,王爷金安。”
随着我行礼的动作南旻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眼神颇有些复杂,半天不曾应声,也不曾叫我起来。
我此时身上还披着两条毯子,半蹲着保持行礼的姿态,不敢去抬头看他。那日他可是撞到了我与小连子在宫外以夫妻相称,且小连子又明显有功夫在身,若是他去禀明了南凛,以南凛的性格来说定是要怀疑小连子入宫的目的,届时他就真的危险了。
半晌,我思来想去只觉得头都大了,心口也是堵的慌,南旻才语气淡漠开口:“起身吧,原来你竟是他的妃子......”方才他言语间还带着些许喜悦,如今已是尽然淡漠,不含一丝情感。
我缓缓起身,拿眼去瞄他,他那好看的唇紧抿着,神色间也很是落寞。我咬了咬唇,未曾应声,过了会儿,他似是在跟我说,又似是喃喃道:“还真是不巧啊,次次都是他先我一步......”
我听着他话音不对,手紧紧攥着毯子一角,脑中想着的是这么晚了,豫王爷出现在后宫我倒是没那么惊奇,毕竟太后还在,留他在宫中住宿也是正常的,可是天儿都黑了,他却突然出现在钟粹宫,这和太后的寿康宫可是完全两个方向,偏还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了我这朝霞殿。
“王爷,这么晚了,您还在嫔妃殿里,似是有些不妥。”
闻言南旻的眼神暗了暗,一双勾魂摄魄的黑眸紧盯着我的眼睛,此刻我竟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息,给人的那股压迫感比南凛有胜之而无不及。
如此看来,倒真不像是一个从小儿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皇兄夜晚在此做何?”南凛冷厉的声音传来,我扭头望去,邢盒拿着把伞给南凛撑着,一脸焦急的给我使眼色,一主一仆站在影壁边儿上。
我褪去身上披着的毯子,放在躺椅上,由琉婉扶着往前走了几步,至南凛跟前,双膝弯曲俯身,绣花长裙拖在了雪地里:“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南凛接过邢盒手中的油纸伞,遮在了我头上,一手拖着我胳膊将我扶起:“阿凝将毯子脱了作甚,再冻着了。”
“不打紧的,皇上......”
“唤我凛郎。”不待我说完,南凛打断了我,顺势又将身上的披风脱下裹在了我身上。
我怔了怔,点头:“凛郎快些进屋去罢,里头暖和。”
言罢,南凛笑着牵我走到了廊下,南旻依旧一言不发的站在那,眸子里不含一丝情绪的淡淡看着我们。
“皇兄怎会来此?”见南旻不言语,南凛又开口问道。
南旻嘴角扯出一抹放荡不羁的笑,似乎南凛来了之后,他周身的气派便不同了,那股子威震天下的气势消失了,换之而来的便是狂野不羁,纨绔膏梁。
“许久不曾回来,记差路了,进来一瞥仿佛瞧见了故人,原是我错认了。”
南凛闻言唇角定格一抹冷笑,轻哼一声:“皇兄守了那么多年,还能错认?死了这么些年了的人,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不成?”
我瞧见南旻勾了勾嘴角,又瞥了我一眼,笑道:“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每每我思及此,都为她不值。”
说完不等南凛接话,他便转身离去,修长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头。
我抬头看了看南凛的脸色,还是平日里那副淡然模样,只是拳头却在神侧握紧又缓缓松开。
邢盒早就拉着琉婉缩到一边儿了,见我回头看他们,赶紧冲我摇了摇头,又使了个眼色指向南凛。
我轻轻叹了口气,开口:“皇上,进去吧,臣妾还未用晚膳呢。”
南凛仍旧看着门口影壁初点点头,后率先转身撩帘进了屋里,我紧跟着进去,琉郁已经备好了晚膳在桌上,看见南凛进来,行了礼就退下了。
我实在饿的紧,瞧见吃的就径自坐下,拿起筷子夹菜。眼瞧着如今得意了,东厨送来的菜色也是相当丰富,麻辣肚丝,八宝野鸭,姜汁鱼片,一碗黑米粥,旁边还摆着一碟莲花卷。
“皇上可吃了?”我啃着一只鸭腿,含糊不清的问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南凛。
南凛又是点点头,淡淡的回答:“用过了。”后又继续发呆,我也不再问他,低下头自顾自的吃。
就在我将碗里最后一点粥吃完,打了个饱嗝儿后,沉默了许久的南凛开口了:“你觉得他如何?”
我听的有些迷糊,谁?逐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他正了正神色,眼中含了些许无力:“豫王爷。”
“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般英俊潇洒。”我手拈起一个莲花卷,往嘴里塞着,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南凛嗤笑一声,声音柔和:“若是你现在反悔,朕放你和他走。”
他这番话,可谓是惊得我嘴里含着的一口莲花卷都忘了咀嚼。这是又把我代入到秦皇后身份里了?
想着我只觉得头疼脑热,无奈至极。
“臣妾姓年,可不姓秦,不管皇上,王爷和秦皇后之间当年发生过何事,本质上那都与臣妾无关,臣妾只是来听故事的人罢了。”
南凛眸子闪了闪,声音低哑,略带嘲讽:“是啊,朕倒是忘了,你可不喜欢什么劳什子王爷,你喜欢太监。”
“是是是,臣妾就是喜欢太监,可喜欢了。”我不愿与他多辩,白了他一眼继续吃着手里的莲花卷,话说这小连子什么时候走的,豫王爷来的时候?
想着问问琉婉吧,这南凛在这儿,我又不好问。罢了罢了,左右他也出不了什么事儿,许是出去了,晚些便回来了。
“后日便是年三十了。”南凛淡漠的声音又传来。
我点点头,笑道:“是啊,过得真快。”
“小刘氏的禁足到时也该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