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十二垂着脑袋。
他能听见身旁执事口中之言，也能听见徐渊的骂声。
心底略有复杂。
约莫纠结了六个呼吸时间，乖巧小脸上嘴角微微扬起，如同在苏府时一般干净羞涩的笑容。
心中默默想着：
呐。
自己已经不能动了，没办法说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能默默承受罢。
真是头疼。
嘻嘻。
……
……
诸多执事寂静。
眼中神色各不相同。
不过心中想法大概是一样的：
童氏这是要硬抢呐，真不愧他们脉系上下的一贯作风。
到底是谁赢了，心里有底，但童玲珑既然敢当着他们的面走上台子，自然有他的道理。
只不过这次居然抢到了徐家人身上，他就不怕徐大长老问罪？
想过片刻，他们看向满脸愤慨的徐渊，忽然回神。
原来不是徐氏，是张氏。
排行第一的脉系，骤然变作排行最后的张氏，他们发现貌似也不是特别麻烦。
至少跟东岳宗徐童二脉撕破脸皮相比，真谈不上麻烦。
徐氏今日出奇的没有到场，谁还会替渊儿出头，应该没有吧。
想罢。
于是众人准备离去。
于是显出了尾端那道佝偻身影。
张芝林不知何时已经从竹椅上站起来，常被人讥讽成教书匠的他，老脸上忽而少了几分书卷气息，多了几分阴沉。
常执古籍的右掌，缓缓从腰间拔出修长三尺。
剑身多年未曾出鞘，略显黯淡。
剑刃不知钝否，他很想上前试试。
锵啷。
声音清脆，虽细微，却让众人止步，皆惊愕回望。
张芝林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三十年前于百脉前落败，收剑去做了下堂坐席。
没想到，居然还有再现的一天。
气氛骤然紧促。
童玲珑转身，眸中笑意浓郁，带着些许微嘲。
徐渊呐呐看去，忽然眼眶泛红，撑起身子去拾了幽黑灵剑，快步朝台下跑去，边跑边喊：“我不要了，都是你们的！”
他很着急，嗓音略带些害怕。
脚步匆匆，希望能就此平息。
“张长老，您想亲自下来活动活动身子？”童玲珑歪头问道。
“……”张芝林握剑而立，眼神恍惚。
筑基的长老。
下堂的徐六年。
呵，还真是绝配。
他想着，抬起右脚，黄龙轻吟。
白活了七十余载，怎能再丢掉那一丝血气，不能呐。
忽然，有五根修长手指搭在他的肩上：“你打不过他。”
闻言，张芝林咬咬牙，低声道：“我想试试。”
苏云忍不住叹气，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无奈道：“你打不过他，但我可以。”
“……”
“虽谈不上生气，但心中总有些不爽利。”
徐渊若败了，苏云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但徐渊胜了，还有人要从自己的嘴里夺食，特别是他还嗅到一股浓郁的捧杀味道。
无论是苏十二，或徐渊，亦或张芝林。
在苏云眼中都是不错的孩子，或许有的心眼多了些，有的脾气怪了些，有的脑子蠢了些。
但总归可以用一用，自己用过的东西，他不太愿意拿给别人算计。
……
白衣微荡，少年迈开步子，缓缓踏上石台。
见状，童玲珑微怔：“你是谁，上来做什么？”
“活动活动身子。”
苏云伸个懒腰，一年多都没动过，还真挺乏味的。
“呵。”
童玲珑舔舔嘴唇，狭长眸子微眯，沉吟片刻冷声道：“罢了，我不想知道你是靠什么东西打动那老家伙，混了个供奉的名头，且去呆着。”
且去呆着，可以理解为滚蛋。
少年蹙眉，瞥向台下惶恐的徐渊，不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
“云供奉，快下来。”徐渊着急摆手，如果他真要较真，不如回去请爷爷出手，苏云即使再天资绝伦，又怎能妄想他修行一年，就去与传闻中半步金丹的童玲珑比剑。
见苏云不理，他眼珠一转：“我们回竹楼，我给你露一手绝活，双椒爆炒猪头肉，配上好花雕！”
“……”
苏云抿抿唇，有些犹豫。
他抬起头看向童玲珑，神魂笼罩过去，看见对方体内那颗圆润金丹后，松了口气：“你先去准备，我很快的。”
还好不是元婴。
否则就赶不上吃饭了。
放狠话苏云不太擅长，所以他抬起手，对着童玲珑勾了勾手指。
“你认真的？”童玲珑浑身傲意，哪里能忍得住这般挑衅，当下挥袖，对着远处张芝林笑道：
“恭喜长老终于为张氏添了一位新人，不过可惜，马上就没了。”
苏十二夺冠，是童圣千叮咛万嘱咐，童玲珑不可能放弃。
哪怕大长老亲临也一样，自然有童圣出面。
只是他本以为能激得张芝林下场，让自己能亲手送张氏一程。
活了七十年也差不多够了，如果原本还要再等十年，童玲珑不介意让其变成五年，甚至更少。
没想到举弓射箭，雕没下来，下来只麻雀。
有坐席下场，驱逐弟子。
涉及到脉系之争，已经不能让他们继续看下去。
可惜越阻止，众人的兴致越高涨，哪怕鞋子都跌掉，也要边后退边回头。
“还是给个拔剑的机会吧。”童玲珑摇头轻笑，抬抬下巴，示意对方出剑。
尽管那柄木剑看上去更像个玩具。
苏云点头：“好。”
然后他安静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许久后，童玲珑才反应过来。
像是被羞辱般，白净的脸上有红晕浮上，怒斥道：
“我是让你拔剑！”
“哦。”
苏云恍悟，轻轻摇头道：“那便不必了。”
说完，他觉得自己这样说话不太像正常弟子，于是多添了一句：“拔剑很麻烦。”
解释完，他噙着淡笑，对自己的演技很满意。
这样就才更像一个弟子说话的语气，只是因为懒，所以不拔剑，而不是嫌弃对方太弱。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徐渊暗自捂脸，他总觉得供奉等下会被揍的很惨。
只因童玲珑脸上的怒意近乎溢出，像是要吃人一般。
偷偷从怀里摸出一道玉简，犹豫很久，看一眼苏云，这才咬咬牙灌入灵力，低声道：“老头子，快来救命！”
稍后，玉简内有苍老声音急促回应：“你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哎呀怎么跟你讲，我拜了个师傅，马上要跟童玲珑打起来了，你快点过来！”
话音沉入玉简。
片刻后苍老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很无奈：“这个真救不了，准备收尸吧。”
“老头子你疯了，那可是我师傅！”徐渊大怒。
“嗯？”
苍老声音惊愕：“你到底想救谁？”
“废话，当然是我师傅。”徐渊拔高声音，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正疑惑时，忽然听见玉简中传出一道兴致缺缺的声音：
“忙着呢，没空陪你小子开玩笑。”
